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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醉枕江山(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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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风起云涌

  韦后垂帘预政后,每次上朝都只是往帷幔后面一坐,如徐庶进曹营一般一言不发,渐渐的,张柬之等人也就放松了对她的警惕,在他们看来,如果这位皇后陛下能一直这么本份下去,那么她即便垂帘预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显赦免田归道的罪过,任命他为太仆少卿,以及通令天下,改“中兴寺”为“龙兴寺”的事,张柬之等人也并非没有引起注意,不过他们知道皇帝对他们独揽大权的行为极为不满,他们不希望与皇帝彻底闹僵,这些事小小不言的,让皇帝出出气也罢,因此并未有过激的反应。

  但是,李显这一系列小动作却仅仅是对他们的一种试探,当李显发现张柬之等人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这些人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强大,而且政变集团裂痕已生,他们也绝对没有能力再发动一次兵变,威胁他的皇位。

  于是,李显的胆气渐渐壮了起来。二月十六日那天,也就是李显登基称帝的第二十天,李显突然宣布,拜武三思为大司空,同中书门下三品,武三思继武承嗣之后,成为了武家第二个担任宰相的人。

  关于这个任命,李显事先没有同那班功臣宰相们商议过一句,他是在朝堂上直接公开宣布的,打了张柬之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李显拜武三思为宰相并加封大司空的同时,他还宣布晋封太平公主的丈夫武攸暨为定王。武攸暨原本是安定王,如今虽只是一字之差,但双字是郡名,单字是国名,这一下武攸暨就由郡王升格为亲王了。

  武攸暨升为亲王。也就意味着太平公主的长子将来会袭封亲王爵位,因此哪怕太平公主与丈夫的感情再不好,她也会欣然领情。

  与此同时,李显还宣布,提高镇国太平公主和安国相王的仪仗规格、警戒待遇,规定相王府和太平公主府的警卫今后类比皇帝,昼夜皆有侍卫扈从,府邸中每十步便设一处警哨。李显按照韦后教给他的办法,采取了分化打击的手段,这一手果然奏效。

  相王和太平公主都是神龙政变的主要功臣。相对而言,张柬之等人只是牵了个头,出谋画策方面下了番功夫,结果却独揽大权、排斥异己,令相王和太平公主也大为不满。如今又有皇帝隆重礼遇。他们投挑报李,自然选择支持皇帝。

  皇帝一旦铁下心来坚持自己的主张。张柬之等人也不敢轻易对抗。毕竟他们掌权的基础就是忠于皇帝。再者,他们虽风头一时无俩,论政治底蕴却无法和武氏家族、相王还有太平公主相比。

  如今皇帝坚持己见,相王党、太平党和梁王党又全力拥戴,张柬之等人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武则天当朝时也无法插手政治的武氏家族杀进了政事堂。占据了一席宰相之位。

  对于皇帝最近一系列的举动,张柬之等人虽然极为不满,但他们身在局中,依旧没有察觉危机的到来。不是么?他们依旧大权在握啊,皇帝对他们的大多数要求依旧全盘采纳,他们身边依旧有那么多人恭维巴结着,这些都麻痹了他们的嗅觉。

  但是旁观者中却不乏清醒的人,洛州长史薛季昶就是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对皇帝一系列的举动,薛季昶深感不安,他和好友朝邑尉刘幽求喝酒时便提到了自己的担心,不想刘幽求也有相同的看法,两人一拍即合,干脆趁着酒意求见张柬之了。

  张柬之与桓彦范等五宰相可以说是大唐历史上最团结最合睦的一届宰相班子了,平时他们常会聚在一起探讨天下大事,商量政策政令,而不会奉行官场上“王不见王”的惯例,薛季昶和刘幽求赶到政事堂的时候,桓彦范、敬晖等四人正聚在张柬之处高谈阔论。

  薛季昶和刘幽求也是张柬之等人的同道中人,一听是他们求见,马上便让人请他们进来。见礼已毕,张柬之请二人落座,一问来意,薛季昶便直言不讳地道:“张相公,武家本拥有强大武力,如今再掌政权,后患无穷啊。薛某今日来,就是劝相公及早图谋对策。”

  张柬之一听是为了此事,很是不以为然,他傲然道:“众宰相里,武三思仅有一席之地,不日魏相公还朝,我们的力量将更加壮大,大局既定,武三思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若想除之,弹指间事,有什么好防范的呢?我等刚刚秉政,不宜再增杀戮啦。”

  刘幽求劝道:“诸位相公,我们要防患于未然啊。昔日曹孟德立曹丕为王太子,立即果断抑制曹植的势力,杀了杨修等人,剪除了曹植的羽翼,才确保政权顺利交替。则天皇帝立今上为皇太子后,却纵容武氏与二张结纳党羽扩充势力,若非诸公奋力而起,我大唐的宗庙社稷恐再难保了。如今二张已除,武三思却犹在,诸位相公须早施雷霆手段,才能确保无忧啊。”

  敬晖听的有些意动,捻须点头不已,他正想出言附合,劝说张柬之几句,不想桓彦范却哈哈大笑,摆手道:“你们两位就不要危言耸听了,今时不同往日,朝政尽在我等耿忠之士的掌握之中,皇帝又是我等忠臣亲手扶立的,武三思动得了咱们?

  说起武力,相王已掌握南衙,足以制衡北衙禁卫。况且北衙中又有李多祚等忠诚将领控扼要害,其他诸卫将领中望风来投者不计其数,这等情况下,武氏稍有蠢动,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灭了他们,何必不教而诛,受人指摘?”

  这两人已经是五宰相之首,一见他们两人意见一致,敬晖也不好说话了,当着薛季昶和刘幽求的面,他必须注意保持五个人之间的高度一致,不能唱反调。

  敬晖既作此想,袁恕己和崔玄晖也是一样的想法,薛季昶和刘幽求虽痛陈厉害,再三劝说,五位宰相只是不以为然,二人大失所望,只得怏怏告辞。

  两人从政事堂里出来,刘幽求便沮丧地对薛季昶道:“五位相公根本无视你我的警告,该当如何是好?”

  薛季昶脸色极其难看,他深深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一旦有变,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

  由于对武则天在位期间的一系列举措发自内心的反感,再加黑齿常之夫人剖腹生子对他的触动,以及狄仁杰临终时的一番托付,杨帆愈发坚定地站到了拥李复唐的阵线上,可现在这一目的达到了,他却并没看到帝国中兴的希望。

  杨帆也不禁茫然了,就算天生圣人也没有穿越未来的眼睛,他不知道这个正在酝酿着新的动荡的帝国,接下来将走向何方,也不清楚他在其中能够发挥什么作用,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局势没有明朗之间保护好自己,静观云舒云卷。

  杨帆得以立足官场、保持显宗优势的最大本钱就是千骑。千骑一旦扩充为万骑,他在政坛上就可以辐射出更大的能量,从而为显宗向政坛的渗透创造更多便利条件。在研判了当前局势,做出蜇伏决定后,杨帆便专心经营起自己的势力来。

  这一次敬晖、崔玄晖和袁恕己改换门庭,背弃太平公主和相王,自结一党与旧主分庭抗礼的事,让杨帆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利益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你无法要求一个政客纯洁无暇、忠心耿耿。

  一入宦海,每一个人都要不停地研判、选择、放弃、取得,一路扑腾下来,那些好傻好天真的、盲目一根筋的,早就在残酷的竞争中被淘汰了,能爬上来的人,若有资格自立门户,怎会继续屈居在你的门下?

  千骑一旦扩充为万骑,他就不可能对一支如此庞大的队伍实施直接控制,而需要一批得力的部将,部将一多,也很难保证个个忠心。所以,他也不得不利用交叉平衡、相互牵制等手段来确保他的控制力。

  要做到这一点,对于将官们的任命就是他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而千骑一旦扩充为万骑,就拥有了独力完成重大使命的能力,不同于以往只有千把人、只负责扼守一处要地,皇帝也不会把这样一支力量完全地交给他来控制。

  这是帝王的本能,武则天对武攸宜如此信任,还不是把羽林军一分为三,交由武攸宜、李多祚和他交叉控制?如今千骑成万,皇帝一定会往里面楔钉子,他要保持对这支军队的控制力,就更加艰难了。

  有鉴于此,杨帆把现有将官的家庭背景、与自己的关系远近等资料都交给了“观天部”,叫智囊们协助他制定一个更完善的调整计划。因之在这段时间里,杨帆对于各派势力间的明争暗斗关注的也就少了。

  阳春三月,桃李争艳,朝堂上也完全变了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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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微服私访


  白墙黛瓦,墙里人家,墙外长巷。

  墙头斑驳着年轮的瓦片间几株翠绿的小草顽强地挣扎出来,向湛蓝的天空快活地舒展开叶子,给这幽静的长巷凭添了几分活力。当然,墙里时而传出的欢声笑语同样给这幽静的长巷添了几许热闹。

  墙外长巷内,杨帆一身儒生文士长袍,掩藏了健硕结实的身体,看起来倒真有了几分儒雅斯文的读书人味道,在他身边,跟着便装打扮的五六个人,马桥、楚狂歌、任威等人赫然在列。

  杨帆背负双手,认真打量着四周情形,不时吩咐几句,马桥和楚狂歌等人认真倾听着,当他们走开时,很快便招了一群人到身边,按照他们的吩咐四下散布,似乎是在旁边那座府邸周围布置着警戒。

  杨帆潜心经营千骑的这段时间,朝廷里又发生了许多事。

  首先是魏元忠从岭南回来了。

  作为反张的急先锋,二张伏诛,他自然就无罪有功了,于是被李显下旨从岭南调回来。对他的到来,张柬之等人非常欢迎,虽然魏元忠是东宫旧属,但他们既然能把敬晖、崔玄晖、袁恕己拉过来,便相信也能把魏元忠引为同党。

  与此同时,曾经大拍二张马屁的杨再思也被李显赦免了罪行予以留用了。不过他毕竟有过失,所以被赶出了政事堂,但杨再思虽无宰相之名,却仍有宰相之实,他被李显任命为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兼长安留守。

  如此一来,他的实权并没有降低多少,他不担能把持户部。控制大唐财政,而且兼任长安留守,控制一府之兵,而且他还是同中书门下三品,有权与宰相们一起参政议政。

  对于留用杨再思这种品行低劣的小人,张柬之等人就坚决反对了,不过他们近来让步太多,李显气势渐盛,尤其是在他成功分化了功臣党和相王党、太平党的关系,又得到梁王党的支持之后。作为皇帝,李显的话语权明显强硬了许多。

  一番僵持之后,张柬之等人再度让步,这使得李显胆气更壮,东宫旧属如韦安石、李怀远、唐休璨、祝钦明等人也被他一一启用了。虽说这些人派系林立,不可能团结一致。至少还能用上一用。眼下李显缺人,也只能韩信将兵多多益善。

  只不过,政事堂里的位子已经被功臣集团占满了,如今又加了个武三思和魏元忠,实在不能再往里边塞宰相了,否则这大唐宰相就跟街头卖的大白菜一般不值钱。李显只好把他们统统封为同中书门下三品,先分薄了宰相们的权力再说。

  等杨帆对千骑扩充的事情初步理出一个眉目,李显已经拳打脚踢的利用皇帝身份的先天优势,在朝堂上打开了一定的局面。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不再事事任由张柬之等人摆布了。

  但是李显并不满足于现状,作为一个皇帝,他的权力还是太小,可他若想继续扩大自己的权力,势必会碰触到功臣党的底限,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弹,除非他的实力也能同步增大,从而迫使功臣党低头。

  于是,李显把目光放在了武三思的身上。相王是他的亲兄弟,而这恰恰是他所忌惮的,太平公主固然可以联手,可太平公主虽对功臣党的跋扈有所不满,却不可能联手他打压功臣集团,所以他唯一能够选择的只有武家。

  武家的实力依旧极其强大,武三思又是他的儿女亲家,同功臣集团更是矛盾重重,这不就是他的最佳打手么?于是,在任命武三思为宰相、并加封为大司空之后,李显对武家又展开了一系列拉拢示恩的举动。

  今天没有朝会,李显突然起意要到武家微服私访,为了避免功臣们闻讯又跑到他的面前劝谏,对他聒噪不休,李显选择从杨帆控制的玄武门出宫,于是这警戒任务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杨帆的身上。

  天子微服出巡,其实哪能真个做到微服,只要动静不那么大,不致于声张开来闹得尽人皆知就算微服了。梁王府里的警戒由新任内卫都尉高莹负责,梁王府外则由杨帆负责,皇帝若稍有闪失,他们就是杀头之罪,自然格外谨慎。

  杨帆亲自赶到梁王府,在四周巡弋了一圈,了解了周围形势后,便开始安排起来,从梁王府再到梁王府所在的整个昭国坊,一直到朱雀大街,各处要害都安排了便衣千骑巡视戒备。

  “咦?这是……,十一娘,你推高些、再推高些!”

  墙里有一架秋千,秋千越荡越高,秋千上坐着一个红裙少女,当那秋千荡过墙头时,她忽然发现墙外巷里站着一个人,模样有点儿眼熟,定睛一看竟是杨帆,赶紧便回头吩咐她的妹子用力把她推的更高。

  在秋千架后,站着个婴儿肥的可爱小姑娘,正是相王最小的闺女十一娘霍国,秋千架上坐着的这位自然就是十娘李持盈了。

  这幢府邸是相王的女儿安兴县主的家,安兴嫁的丈夫是梁王府参军薛琳,因此便买下了梁王府前旁边的这幢府邸,以方便丈夫到王府做事。今日,李持盈等众姐妹是到姐姐家里来玩的。

  小马屁精霍国看上了李持盈的一件珠饰,一直追着姐姐讨要,作为交换条件,李持盈就要她帮自己荡秋千,霍国为了得到姐姐的珠饰可谓不遗余力,一听姐姐发话,立即鼓起腮帮子,更加卖力地推了起来。

  李持盈穿着裙子,也怕春光外泄,是以双腿夹得很紧,不过那艳红耀眼的裙袂依旧如云般飞扬,显得份外美丽。

  李持盈看清墙外站的那人果然是杨帆,心中很是欢喜,她正要向杨帆打声招呼,心中忽然动了疑心:“不对呀,他穿一身便服,偷偷摸摸地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

  长巷中一户人家的角门儿忽然打开了,从里边出来一辆马车,马车一出角门便向这边一拐,急速驰来,此举立刻引起了散处巷内的便衣千骑们的注意。

  杨帆已经吩咐过,要他们暗中戒备,不可大张旗鼓,以免弄得四邻八舍全都知道有位大人物要造访梁王府,所以这些便衣卫士不会轻易亮出身份搜检行人,可这辆车子一出现他们就警觉起来。

  几名千骑卫士马上抽出短刃,飞快地迎上去,同时亮出了他们的鱼符。不怪他们如此紧张,住在这一带的都是豪门大户、官宦人家,本来从一户人家出来辆马车不该引人注意,可这辆马车在阳春三月天气却帘笼低垂,密不透风,完全看不清车中情形,且车夫一出角门就挥鞭如雨,神情慌张,怎不惹人生疑。

  几名千骑上前一拦,那车夫急忙勒住马匹,先是面露怒色,待见千骑们亮出身份,那马夫又变成了惶惑之色,他扭头向车里说了几句什么,车帘儿一掀,便从里边走出一个人来。

  杨帆注意到,那人从车里走出来时非常小心,帘儿压得极低,似乎生怕旁人看见车中情形似的,不禁也动了疑。定睛一看,只见那人年约六旬,一身襕衫,头束青巾,颌下三绺长髯,便向那几名千骑士兵打了个手势,示意放那车子过来。

  几个千骑士兵闪过两边,催促那马车驶向杨帆,车子到了杨帆面前,车上那人立即下车,向杨帆拱一拱手,惊疑不定地道:“足下……是千骑中人?”

  杨帆方才巡视四周了解情形时已经知道,马车驶出来的那户人家就是如今炙手可热的桓彦范桓相公的府邸。功臣党们虽然并未把杨帆当成他们的核心成员,但是作为一同兵谏的战友谊,却也并不排斥他,彼此关系还算良好。

  杨帆向那人拱了拱手道:“不错,本官正是千骑卫冠军大将军杨帆,不知足下是?”

  那老人略微吃了一惊,连忙依着官场礼节重新向杨帆见礼,说道:“原来是杨大将军当面,失敬失敬,下官是易州刺史赵履温。”

  杨帆这才知道他是何人,原来他是桓相公的大舅子。

  桓彦范把他那位远在易州当刺史的内兄说成政变功臣,向皇帝请封,惹得皇帝在内宫大发脾气的事,婉儿从她的眼线那里听说过,之后又当成了笑话说给杨帆听,是以杨帆对此人很有印象。

  杨帆忙道:“哦,原来是赵太守,失礼失礼。本将军在此有公务待办,手下人不知道太守的身份,有所冒犯,还请太守恕罪,太守若有急事,这便请过去吧,杨某使人为太守开路。”

  易州刺史赵履温欣然道:“有劳大将军,既然如此,那下官就不打扰了,告……”

  赵履温“辞”字还没出口,那座尚未关闭的角门儿里突然走出一个五旬年纪的妇人,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衣小婢,那妇人一出角门便左顾右盼,道:“谁说老身的兄长来了,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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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赵履温面朝杨帆,看不见身后的情形,但那妇人的声音他却听的清清楚楚,赵履温的脸色顿时一变,露出央求之意对杨帆道:“杨将军,赵某曾听桓相公提到过足下的大名,不意今日竟相遇于此处,也算有缘,如今赵某有一事相求,还请将军切勿推托。”

  杨帆奇怪地道:“不知赵太守有什么事情需要杨某帮忙的?”

  赵履温脸上现出一丝羞愧的神色,但是时间紧迫,他也不敢吞吞吐吐,急急便道:“桓相公是赵某的妹婿。赵某自易州来时,顺便给桓相公带了两个侍女,本来今日打听到妹子去大慈恩寺上香了,赵某这才过来,谁知……”

  杨帆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原委。这赵履温得到桓彦范的保举,从易州那苦地方回到京朝做了大官,如此大恩,虽然是亲戚也要投桃报李的,他便想送给桓彦范两个美人儿侍奉枕席。

  不过这桓彦范的正室夫人乃是他的胞妹,大舅哥给妹夫送女人,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杨帆忍俊不禁地道:“这个么……,以桓相公的身份,便是收几房美人儿,想必令妹也不会反对吧?”

  赵履温赧然道:“旁人若是送美婢与桓相公,自然是不妨的。可赵某……赵某毕竟是桓相公的舅兄啊。”

  杨帆故意问道:“那赵太守想要杨某怎么帮忙呢?”

  赵履温急道:“还请大将军帮忙遮掩一二,一旦舍妹问起这车中女子的来历,你就说……就说赵某与将军你乃是旧相识,车中这两个美婢乃是送与杨将军的。否则叫妹子知道了真相,赵某可就无颜再见她了。”

  赵履温自回京后,这已不是第一次来桓府了。老妇身边的那个侍婢眼尖,已经看见了赵履温的身影,远远地向这边一指,还对那老妇说了几句什么,老妇便兴冲冲地向这边赶过来。

  杨帆见状,也不想再难为这赵履忠了,便对他丢了个是男人都懂得的眼神儿,笑吟吟地道:“赵太守放心,杨某知道该怎么做了。”

  “兄长?哎呀,果然是兄长!”

  那老妇走到近处。欣喜地道:“妹子本在园中赏花,忽听家人说大兄来了,妹子正要迎出来,又听家人说大兄返身离开了,叫人莫名其妙。大兄,你这是做什么?”

  “啊!妹子!”

  赵履温霍然扭身。故做惊喜状道:“你怎么出来了?呵呵。为兄今日本要去拜访千骑卫的杨将军,再来探望你和妹婿的,不想杨将军不在府上,问他家人,却说杨将军今日来了昭国坊公干,为兄就先奔你这儿来了。”

  赵履温笑容满面。撒起谎来眼都不眨:“为兄方才本想先到你的府上,再让人去寻找杨将军,不巧杨将军正好从巷中经过,是以为兄就迎出来了。你呀。咱们两兄妹是自家人,还用得着那么客气吗,为兄与杨将军说完话这便进去了。”

  赵履温其实本想连车子都推说是杨帆的,那就一了百了,不必解释了,可那样一来,他就无法解释他是如何来到桓府的了,以他的身份总不能是走路来的吧,再说他的车夫妹子是见过的,也不知她还记不记的,不能冒险。

  到底是做官的人,不但心思缜密,且有急智,赵履温竟然想出这么个理由圆的天衣无缝,听得杨帆暗暗佩服。赵履温提及他身份时,杨帆便向桓夫人欠了欠身,客气地道:“桓夫人好。”

  桓夫人是宰相夫人,倒不必对杨帆太客气,不过听兄长这话风儿,应该和杨帆是官场上相近的朋友,桓夫人便向杨帆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对赵履温道:“兄长这便与妹子回府吗?”

  赵履温抚须道:“呃……好。杨将军啊,你戎马倥偬军务繁忙,身边岂能没个细心的丫头照料呢?这两个美婢,说起来还是老夫赴京时同僚好友馈赠的,老夫年纪大了,留在身边岂不暴殄天物?送与将军,那正是英雄美人,相得益彰啊。哈、哈哈、哈哈哈!”

  杨帆一脸为难的样子:“哎呀,太守,您真是太客气了。说起来,当初契丹作乱,本将军赴河北道执行军务,也没少得到太守您的帮助啊。本将军只是顺手帮了您一点小忙,不想却劳您记在了心里,这么一份大礼,杨某……愧不敢受啊。”

  “哪里哪里,杨将军,这是赵某一点小小心意,你就不要客气啦!”

  赵履温说着,咳嗽一声,对那车夫道:“请那两位姑娘下车吧。”

  车上姗姗出来两位垂髫少女,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模样,明眸皓齿,月貌花容,当真生的娇俏。

  两个少女事先已经得到交待,此番是要送去侍候宰相大人的,在车中忽听转送了一个武夫,心中便有些不喜。不料下车一看,这位将军并非想像中的那种粗鲁大汉,而是英俊健硕,一表人才,想那宰相固然威风,年纪终究太大了,与这杨帆一比,她们反而欢喜起来。

  官场上互赠美婢宝马那都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桓夫人毫不起疑,等兄长把一双璧人赠与杨帆后,她便欢欢喜喜地陪胞兄回了桓府,赵履温走到角门处时,还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看得杨帆差点儿笑出声来。

  李持盈在秋千上观望看着外边动静,一起一伏的看的支离破碎,自然无法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反正看到后来,她就看见旁人都走了,杨帆身边却多了一双俊俏丫头,李持盈不禁心道:“这个大色鬼,原来偷偷摸摸跑到这儿,是有人送女人给他。”

  李持盈扭头道:“十一娘,你再用力些嘛!”

  霍国本来就比较胖,再加上她年纪小力气轻,这一阵子推下来,已经额头见汗了,一见姐姐还不满意。便开始找外援了:“六娘,你最好啦,来帮帮小妹嘛。”

  相王第六女李华庄正在一旁踢毽子,听见小妹召唤,老大不情愿地走过来,在李持盈的秋千又荡回来时,与霍国合力顺着秋千再度荡回去的劲儿用力一推,李持盈恰好急不可耐地扭身催促,这秋千陡然力道猛增,荡起老高。李持盈啊地一声尖叫,竟尔脱手飞出墙外。

  霍国呆呆地站在那儿,喃喃道:“啊!十娘……飞出去了。”

  李华庄怔了刹那,忽地一声尖叫,吓得小脸苍白。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摔出去,那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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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履温走后。杨帆看着两位姑娘却犯了难。他和赵履温的一番低语。旁人没有听见,只道这两位姑娘真是送给他的,但他自己清楚原委啊,人家只是托他遮掩一下,又不是真送给他的。

  这两位姑娘的模样桓夫人已经见过了,赵履温十有**得另换两位姑娘。至于这两位姑娘他是自己留用还是转手再赠送他人,就跟杨帆没有关系了,杨帆只管等他从桓府出来,再把人还给他就行。

  问题是杨帆眼下有公务在身。总不能把这两位姑娘带在身边啊。杨帆正考虑要不要先派个人把这两位姑娘带走,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回头再知会赵刺史去把人带回,就听半空中传来一声尖叫。

  杨帆猛一抬头,就见一朵红云当头罩下,杨帆大吃一惊,“呛啷”一声响,一招“举火撩天”,腰间佩刀便脱鞘而出,犹如一道电光般直刺那红云的中心。

  “咦……,这白白圆圆的是什么东西……”

  亏得杨帆眼力过人,一眼看清那当头压下来的物事,只把他吓了一跳,傲指苍穹的长刀急急一收,反手一插,“哧”地一声便入地半尺。

  那时节还没有带裆的裤子,红裙飞扬如云,裙底春光尽泄,杨帆一俟看清那圆圆白白的竟是……,可真把他吓了一跳,若非他收刀及时,这从天而降的人就要一屁股坐到他的刀上去。

  杨帆攸然收刀,李持盈的身子也随之落下。杨帆“嚓”地一声钢刀入土,下意识地一抬手,便觉触手一阵滑腻,随即一个少女的身子坐到了他的肩头,红裙随之飘落,将他头脸盖住。

  任威等人大惊,拔出刀子恶狠狠地扑过来,一见是个娇俏少女,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坐在杨帆身上,杨帆的头面都钻到了人家裙子里边,不禁傻了眼,定睛再一看,认出那少女竟是屡次找过自家主人麻烦的相王府千金,几个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哎哟……”

  虽说杨帆肩膀挺宽挺厚实的,坐在上面并不硌人,可李持盈是从上边砸下来的,屁股还是有些痛楚,她惊魂稍定,发现自己竟是坐在别人身上的,更是慌乱不已,双腿乱蹬,又羞又窘地叫道:“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

  杨帆眼前光线昏暗,只见一双光溜溜的大腿乱蹬,鼻端则是淡淡香气,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忍不住大声喝道:“闭嘴!不要乱动!”

  杨帆手忙脚乱地把那一层层的亵衣中衣外裙拨拉开,露出自己的脑袋,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就见任威等人刀举在空中,正傻兮兮地看他。杨帆怒道:“你们这么看什么看,还不……哎呀!”

  杨帆刚说到一半,一双小拳头就在他头上捶开了,李持盈敲着他的脑袋,又羞又气地叫道:“你这个坏蛋,还不放我下来。”

  杨帆恼怒地一耸肩膀,把坐在肩头的李持盈震了下来,不过他的手在裙下垫了一把,李持盈得以稳稳地落到地上,慌里慌张地整理了一下衣裙,再抬起头时,一张小脸已经跟那石榴裙变成了同一颜色。

  “啊!是你!”杨帆一看是李持盈,忽然忆起方才所见的白白圆圆,不禁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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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一拍即合


  应付这样的尴尬事,杨帆是很有经验的,他最大的优势是,有一张厚如城墙的脸和一张灿若莲花的嘴。

  想当初被重伤晕迷乍然醒来的天爱奴一把攥住了他的要害,杨帆都能处变不惊庄敬自强,还有余暇调戏人家,何况今日局面,何况对方是一个黄毛丫头。

  只不过李持盈的身份尊贵,而李家的女人又一向比较彪悍,杨帆担心李持盈年纪小不懂事,不知轻重地瞎嚷嚷,他年长于李持盈,又是个男人,这消息张扬开来,他再无辜也会成为被谴责的对象,那就真的尴尬了。

  幸好,距离吐蕃逼婚已经过了两年光景,李持盈如今已近豆蔻年华,出落成大姑娘了。随着她的几个姐姐相继出嫁,有时年长些的姐妹们玩笑起来,也会说及男女间事,李持盈一旁听着,虽说半懂不懂的,却也不是全然不知的状态了。

  所以此时的李持盈已经渐渐具备了少女的羞涩,方才那一幕,直把她羞得脸蛋儿如同一块大红布,直到此刻眼睛都不敢抬。一见她这副模样,杨帆就宽心了,这样青涩稚嫩的小丫头,杨大官人应付起来还不得心应手么?

  杨帆压根不再提起这桩尴尬事,他就像从未发生过此事似的,立即把眉头一蹙,扮出一副很为难的模样,把那两位姑娘的来历对李持盈说了一遍,又一本正经地请她帮忙,要把二女暂且安顿在她姐夫薛琳府上。

  杨帆机警的举动,让李持盈很快就从羞窘中解脱出来,随即薛家后角门儿急急打开了,李持盈的几个姐妹还有薛家一大帮管事奴仆变声变色地跑出来,这一打岔。就更加缓解了李持盈的窘态。

  一见李持盈安然无恙,她的那些姐妹和薛府上下才放下心来,一问经过,李持盈只好期欺艾艾地说是被杨帆接住,至于怎么接住的,她是提都不敢提的,只是一边说着,一边就下意识地抚到了臀后,感觉被杨帆的大手触及处麻酥酥的。

  李持盈的姐妹们和薛府上下少不得要向杨帆连声道谢,李持盈又羞又气。是杨帆救了她不假,可终归是被人家占了便宜,这时还要向人家道谢,上哪儿说这个理去。窥个机会,李持盈便狠狠地白了杨帆一眼。神态至此终于恢复了正常。

  赵履温准备送给桓彦范的两个美人儿先被李持盈带回去了,杨帆安排了人守在桓家后门。只等赵履温出来再引他去接走两位姑娘。

  李持盈回到薛府。依旧坐在秋千上,却没了做那“半仙之戏”的兴趣,霍国跑到她面前,一脸讨好地道:“十娘,还要荡秋千吗?”

  李持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再让你把我悠出墙去呀?哪那么好命。每回都有人等在墙外接着。”

  霍国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道:“十娘运气已经很好啦,人家还以为这回你的屁股要摔八瓣呢,嘻嘻。幸亏有人在外面接着,十娘福大命大呢。”

  李持盈摘下小妹看中的那枚珠饰,递到她手里,没好气地道:“去去去,人家现在想起来还心惊肉跳的,你别烦我。”

  霍国得了珠饰,立即欢呼雀跃着跑开,李持盈双手握着秋千索,双脚在地上一蹬,轻轻悠荡着,忽然回想起方才飞出墙头的那一幕,没有心惊肉跳,倒是耳热心跳起来。少女怀春,总不免生出几分遐思……

  ※※※※※※※※※※※※※※※※※※※※※※※※※※※

  李显微幸梁王府的时候,杨帆伴驾进入王府,这时他才惊讶地发现,不只皇帝来了,皇后竟也来了,李显夫妇俱作寻常富家翁打扮,乘车从角门儿悄然驶进了梁王府。

  武三思夫妇携阖府亲眷早就候立在院内,一见皇帝皇后到了,马上笑容可掬地迎上去。武三思的几个儿子儿媳都在,就连他的侄子武延秀也在。

  杨帆一见这般阵仗,这才明白李显的用意,看来他是想把这场私幸当作亲家相会啊,如此一来便淡漠了君臣上下之分,强调了亲家之间的关系,显然会让两家人更容易亲近起来。

  安乐公主见到杨帆陪伴在父皇身侧,妖娆的蛾眉顿时一挑。

  在武则天时期,她的父亲储君之位不稳还得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她就已经飞扬跋扈了,如今成了帝女,自然更加高傲。一见杨帆,她就把尖尖的下颌一翘,向杨帆傲然一笑,配着那条七彩羽裙,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杨帆对她可笑的心态未予理会。他觉得安乐尽管已为人妻、为人母,可是她的心理甚至还不如方才从天而降的那位李十娘成熟,这位公主殿下是比千金公主更要奇葩的女人,可以谓之大唐之耻了。

  杨帆晒然转过脸去,正看到一身武服英姿飒爽的高莹正瞪着他看,显然方才安乐公主刻意挑衅似的妖艳眼神儿已经被她看在眼里。她的眼睛清如泉水,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在这样的一双目光下遁形。

  杨帆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我跟她可没什么关系。”

  “关我屁事!”

  高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把骄傲的胸膛骄傲地一挺,长腿错落,也似一只高傲的孔雀般从他身旁悠然走过,一缕细若游丝的声音便在她轻盈而过时轻飘飘地钻进了杨帆的耳朵:“信你才怪!”

  杨帆叹了口气,自打和太平公主的风流韵事传开以后,他在男女之事上的信誉似乎就一直不大好……

  李显的梁王府之行非常愉快。作为皇帝,他需要强有力的支持,以便帮助他摆脱功臣党的控制,而武氏家族虽在政变之后没有什么损失,但功臣党和相王党、太平党几派势力的崛起,也让武三思深为忌惮。

  他知道,尽管这几派之间也存在着竞争,但是武家一旦有什么举动。这三派马上就会团结起来一致对抗武家,所以投靠这位亲家皇帝也是他最好的选择,两者结合,他们都能取得自己想要的利益。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摆在桌面上说明白的,这场家宴中,李显和武三思只字未提涉及国事的话题,但是觥筹交错间两个人就已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在李显热情邀请梁王时常入宫走亲戚的时候,武三思欣然答应下来。

  ※※※※※※※※※※※※※※※※※※※※※※※※※

  打铁要趁热,第二日朝会后。武三思就持着李显亲手赠予他的出入宫闱的专用鱼符来到了后宫。李显正在前殿批阅奏章,韦后出面接待了亲家,又使人去给李显送信,李显匆匆处理完一些紧要奏章后,马上回转了后宫。

  李显来到皇后的宫殿。就见武三思和韦后正坐在罗汉榻上,中间置放着一具棋盘。二人正在打双陆。李显也是个双陆迷。马上兴冲冲地凑上去看,看棋面,武三思的棋优势相当明显,他面前也堆着大量筹码,看来是赢了。

  李显打趣地笑道:“怎么,皇后要输了吗?”

  李显进来时。特意要人不必通报,这一说话,武三思才看见皇帝进来,赶紧便要下榻参见。李显上前将他按住,笑道:“这里是后宫,自家亲人相见,何必拘泥礼节。”说着便笑吟吟地坐在一旁,拿过韦后的筹码数了数,笑道:“哈哈,皇后真的要输了。”

  韦后正要掷骰子呢,一听这话便撒娇地把骰子递给李显,道:“圣人替人家掷一回吧,妾身今儿手气不好。”

  李显笑道:“那朕来试式。”李显抓起两颗骰子,拢在手里煞有介事地吹了口气儿,往碗里一掷,两颗骰子滴溜溜一阵乱转,竟掷出了一个六、一个五,加起来有十一点,韦后大喜道:“圣人果然手气好。”

  这双陆有点像跳棋,走多少步靠掷骰子的运气,可是想赢还得看你怎么走,毕竟棋路走法有许多不同的选择,如今李显掷出了一个好点数,给了韦后一个扳回败局的机会,她便认真琢磨起该如何走棋了。

  武三思见皇后沉思,便与李显闲谈起来。武三思抚着垂及胸膛的白须,漫不经心地道:“老臣听说陛下御极以后,对皇后的父母双亲追赠王爵,此事在朝堂和民间都引起了很大的议论啊。”

  一听此事李显便有些气愤,道:“朕御极以来,功臣烈士皆有封赏,哪个不曾厚待过?何以轮到朕的岳父岳母就生出这许多是非来了?当初若非受到朕的牵连,他们也不会流落岭南遭遇不测,朕就不能稍作补偿么。”

  武三思赞同地道:“陛下说的对,陛下仁心宅厚,有些小人妄自揣测,别具机心!说起来,老臣觉得,陛下对皇后亲眷封赏着实不多,皇后的四位兄长都在岭南遇难,皇后娘家几无生者得沐皇恩呐。”

  李显叹了口气,道:“皇后血亲几乎尽遭不测,朕纵想加恩,又施之何人呢?”

  武三思呵呵一笑,道:“陛下,皇后的父兄虽然早逝,但皇后的姐妹和他们的夫婿还在啊,皇后的族中兄弟们也在啊,在朝为官的人,皇家有时还会施恩于他们的子嗣,皇亲国戚就不能承受陛下的祖荫么?”

  韦后拈着棋子儿做沉思状,对这番话不置一辞,心里却好不欢喜。她若亲口为自己的亲眷请封,未免不好开口,方才下棋时特意露了点口风,武三思果然老辣,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李显略显犹豫道:“只恐张相公、桓相公他们听了又要反对。”

  武三思把长须一抛,很不服气道:“他们可以受封国公可以官至宰相,难道与皇帝共度患难的亲人就不能沐浴君恩?下次早朝,老臣会当面向陛下请旨,安国相王和镇国太平公主屡受君恩,谅也不会阻止,仅凭张柬之那老儿一班人,又能如何?”

  李显一听,欣然道:“有梁王赞画,朕安心矣!”

  韦后心花怒放,把棋子“啪”地一点,笑逐颜开地道:“本宫这一子,就下在这里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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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女皇之殇


  豆卢钦望拜见李显的次日,李显便下旨宣布:“有军国重事时,中书门下可共平章”。

  有了这道特旨,豆卢钦望就有了宰相之权。但李显这道特旨,并没有针对豆卢钦望的仆射官职做出改变。从此以后,专拜仆射者,便都成了表示尊宠的一种封号,再无宰相之权了。

  外界的人并不清楚豆卢钦望对李显表忠心的内幕,对于豆卢钦望重新被任命为宰相,朝臣、士林、百姓都认为这是皇帝对相王交出兵权的一种认可与鼓励,但是实际上尽管相王已经交出兵权,李显还是不放心,他对相王和太平的权力和影响在一步步地进行收拢和压缩。

  天气一天天转冷了,皇帝与相王、太平的关系也在一天天变冷,而杨帆和沈沐之间的关系也随着双方的不信任变得越来越冷淡。

  显隐之间的冲突和麻烦,源由非常复杂,尽管里边有卢宾之暗中捣鬼,但他并非无中生有,而是利用显隐两宗之间的互不服气和生意上的必然竞争,买通最底层的几个人,就能把这矛盾激化、扩大。

  这就如同战国时期楚越两国边界处的两个采桑女口角争斗,先是牵涉到两家,继而牵涉到两个村庄,继而扩大到两个城邑,最终发展成两国之战,如果当时有第三个人煽风点火,高高在上的君主又如何察觉?

  不要说杨帆把负责北方的几个大管事召回京城亲口询问,就算他亲自赶到涿州,把整个冲突原由弄个清清楚楚,同样不会发现其中有人作祟,因为双方的问题确实存在,即便没有卢宾之从中捣鬼,总有一天它也会积小怨成大怨。

  幸好杨帆和沈沐虽然都对对方产生了不信任的感觉,但是都还保持着最大程度的克制,因而没有把这种局部的对立扩展到显隐两宗的全面战争。

  但是杨帆在显宗里的地位和影响,显然不能与沈沐对隐宗的控制程度相比拟,他在官场上消耗了太多精力和时间,而且一个是接手姜公子的旧部,手下派系林立,一个是一手创建了该组织,两者的掌控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尽管杨帆现在已经意识到危险,开始逐步收拢权力,安插亲信,可是亡羊补牢也需要时间,也许再给他十年的时间,他在显宗的地位才能如今日之沈沐在隐宗一般稳如泰山。

  所以这段时间,杨帆承受的压力远比沈沐要重,这种压力不仅自外部,还有显宗内部诸多对他“示弱”表示不满的元老,杨帆就在这种内外交困的情况下,迎来了则天女皇的病危。

  上阳宫里,李显、韦后、上官婉儿、相王、太平公主、梁王,以及李武两家众多亲族都跪伏于榻前,宫中遍布内卫武士,宫外则由杨帆亲自率领的万骑将士围得风雨不透。

  进出上阳宫的每一个宫娥太监都要受到最严格的盘查,并由万骑与内卫各派一人监视去处,不许有任何夹带,也不许擅自走动,宫里的宫娥太监走路都踮着脚尖儿,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武则天这次病发,是从上次豆卢钦望拜见李显就开始的,从那以后尽管不断地延医问药,她的身体却始终不见好转,已经八十二岁高龄的武则天快要走到生命尽头了。

  这几天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到了今天,一向不敢做出对病情做出准确判断的御医们这一次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告诉李显,女皇确实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母亲……”

  不管这一辈子他们之间有多少仇恨,到了这一刻都不必再提起。眼见生身母亲形容枯槁,李显、李旦、太平公主三个跪在最前面的儿女忍不住心头酸楚,留下泪来。

  武则天悠然醒来,刚为她施完针的御医满头大汗地膝行退了几步,为女皇和她的亲生儿女让开了位置。

  “令月,令月……”

  武则天用微弱的声音呼唤着,太平公主连忙膝行上前,握住她冰凉而苍老的手指,哽咽道:“母亲,女儿在。”

  “女儿啊,娘刚才梦见淑妃了,娘还梦见了皇后……”

  武则天喃喃地道:“她们大声咒骂为娘呢,说娘就要去见她们了,他们要向圣人告娘的状。”

  李显侧着耳朵,努力地听着武则天的话,自从上次在彩丝园听曲儿的时候武则天突发重疾,他就已经吩咐下去,一旦母亲有什么不妥,务必立刻禀报于他,他要确保自己能守候在母亲身边,知道母亲临终有什么遗嘱。

  现在母亲终于说话了,但她所说的话却与国家大计全无干系,居然提起了早已化作朽骨的王皇后和萧淑妃,这令李显有些茫然。

  武则天的嘴角轻轻勾起一道骄傲的弧线,道:“在人世间,她们不是我的对手,到了阴间,她们也一样不是我的对手。女儿啊,你父皇是个雄才大略的君王,可在后宫里他却没有那么精明呢。娘见了他,依旧还是最受宠的,呵呵……”

  “娘亲……”

  太平公主有些哭笑不得,她没想到这个时候母亲说的居然是这些事情,但是不知怎么的,听着听着,偏又有些心酸的感觉。

  武则天忽然传出打呼的声音,李显赶紧抬起头,却见武则天睁着眼睛,只是似乎喉间有痰,呼吸有些急促。武则天看到他,神色倏然冷下来,她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唤道:“显儿。”

  李显赶紧凑到她面前,太平公主为他让开位置,李显握住了武则天的手。武则天的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终于还是慢慢松驰下来。大限将至,什么都要放下了,又何必那么看不开。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低沉地道:“显儿,娘……待你一向刻薄,你却能让娘保留皇帝封号至今,娘心中着实惭愧。”

  这是武则天第一次在儿子面前示弱,李显有些惶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武则天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娘亲就要走了,娘死后,把娘亲的帝号去掉吧。”

  李显一脸的无所适从,只是茫然答应了一声。

  武则天思路似乎很清晰,但她能记起的似乎都是二三十年前的往事,近些年来的一切她都忘记了,她不再记得陪伴了她十多年的薛怀义,不再记得她最宠爱的张昌宗,连她这十五年来身为帝王的辉煌都忘记了。

  她努力思索着,又道:“王皇后和萧淑妃的族人,还有褚遂良、韩瑷、柳奭的亲族,都赦免了吧……”

  李显又茫然答应一声。

  武则天脸上慢慢露出一丝轻蔑与高傲,道:“娘在阳间奈何不了死去的她们,只能把罪业加在她们的族人身上。现在娘要死了,她们不死心,那娘就到阴间收拾她们,自然不必为难她们在阳间的族人。”

  对她的话,几个儿女都无从接口,武则天斗了一辈子,似乎老而弥坚,斗志更盛,只不过现在她的一腔雄心报负都打算拿到阴间去施展了。

  武则天的眼神迷蒙了片刻又渐渐清明起来,喃喃地道:“娘建的周庙也就算了,娘死后,把娘的神主灵位归附到李唐太庙去,把娘……把娘葬入你父皇的陵墓。”

  尽管武则天的声音非常虚弱,但是似乎仍然拥有着无法言喻的魔力,李显根本没有反对的勇气,只是低声答应着。

  “祔庙”、“归陵”,取消帝号。

  一代女皇,在生命即将到达终点时,终于妥协了,放弃了她一生孜孜追求的东西。

  她向天下低头了,承认她不是皇帝,她是李唐的皇后。

  尽管所谓废唐建周实是母夺子位,与寻常的改朝换位大不相同,所以就连她治下的臣民心里也从未承认过所谓的武周帝国,但是强项如她做出这一决定,却殊为难得。

  她向她的丈夫低头了。

  在她的丈夫去世以后,她一步步地攫取政权,她的四个亲生子死了两个废了两个,她把丈夫的亲族杀的七零八落,最终如愿以偿登上皇位,此刻她却愿意以媳妇的身份重新回到丈夫身边了。

  她宽恕了王皇后、萧淑妃,还有站在她们一边的褚遂良、韩瑗等人的亲族,不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是因为她坚信到了阴间,她依旧可以横扫一切,今日在阳间所赦免的,来日到了阴间若不低头,也依旧是她的阶下囚。

  然而,她真的投降了么?

  她没有!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坚持她的胜利。

  失去的已经失去,即便她还想紧紧攫住也不可能了,以退为进是她现在能够使用的唯一正确做法。她自削帝号,恢复皇后封号,就不会再有人推翻她的帝号,落得一无所有。

  她吩咐她的儿子把她袝庙、归陵,以高宗皇帝合法妻子的身份葬入乾陵,作为儿子孝道为先,只能服从。而后人除非想连高宗皇帝一起推翻,否则就永远不可能反攻倒算掘她的坟。

  她是有智慧的,自从她十三岁入宫,她的一生都是轰轰烈烈,直到生命中的最后一年,从神龙元年正月二十二日到神龙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这最后的九个月零四天里,也不是一直黯淡无光的。

  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依旧让她的智慧绽放出了一束耀眼的光芒。在退让中尽可能地挽留她想保留的,这种做法以她一向的强硬性格,一生仅有这么一次。

  武则天说完这一切,似乎已经倦极了,她再度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武则天忽然从梦中惊悸而起,惶然唤道:“女儿!令月!”

  权力、地位、名望,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都没了作用,此刻她能记起的,能给她以温暖的,只有她骨中的骨,肉中的肉。

  太平握住了她的手,武则天安心了,她长长地出了口气,喃喃地道:“好冷啊,现在是什么季节了。”

  太平低声答道:“母亲,已经冬天了,外面正下雪呢。”

  武则天听了,枯槁衰老的脸上忽然绽开一片少女般烂漫的笑容:“下雪了吗?记得娘当年入宫时,也正是下雪的时候呢。也不知道闻香殿的梅花现在开了没有?娘好想念那儿的香气。”

  太平公主有些错愕,怔了一会儿,才轻声提醒道:“娘亲,这是长安啊,闻香殿……在洛阳。”

  “啊……”

  武则天哑然失笑:“是哦,娘老糊涂了……”

  她想笑,橘皮般的老脸刚刚绽开一丝笑容,嘴还微张着,便永远凝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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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入道


  韦后往榻上一倒。马秦客登时手足无措起来,吃吃地道:“这……这这……,男女有别啊娘娘。臣……臣……”

  韦后撑着香腮,风情万种地睨了他一眼,道:“本宫说过了,病不讳医,马秦客,你就把本宫当成需要你尽心医治的一个普通病患就好。”

  说着,韦后就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榻上,曲线跌宕,曼妙的成熟妇人的味道一览无余。

  “是,是……”

  马秦客颤声答应着,哆哆嗦嗦地走过去,双手比划了半天,才往韦后的肩上轻轻一搭,韦后被他一碰,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全身都绷紧了,吓得马秦客不敢再动。

  韦后镇静了半晌,这才慢慢放松了身体,柔声道:“你来吧。”便抓住一个枕头抱在怀里,静静地伏在那里。

  马秦客为韦后推拿着身体,一开始还谨小慎微,到后来才渐渐自如起来,他那双手似乎有莫大的魔力,推拿过处,韦后的身子酥酥麻麻的,好像有一股极细微的电流通过了她的身体。

  当马秦客的双手轻轻按摩到她的后腰处,在那里轻轻按揉着的时候,韦后只觉小腹中似乎有一团火焰正在渐渐地燃烧起来,下面有一种极其空虚难耐的感觉,害得她总想绞紧双腿,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韦后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又是久旷的身子,而马秦客却是一个极有男人味的美男子,这样一对孤男寡女,在这静夜之中独处一室,已经足以让人生起绮念遐思,更何况马秦客在韦后的药中还偷偷掺了些催发qing欲的药物,药量虽然不大,有这许多引子,还怕勾不起韦后的**么?而这压抑已久的**一旦焕发,便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马秦客在韦后的后腰处轻轻按揉一阵,眼见韦后有些按捺不住了,她面红耳赤地抱紧了枕头,对他偶尔触及臀部的动作不但没有丝毫反感,当他的手触及时臀部还会微有迎合,动作虽然轻微,却将她的心事暴露无疑。

  马秦客心中有数,他略一犹豫后,还是壮起胆子将双手滑向韦后的大腿,声音放得极低地在韦后耳边问道:“娘娘,下面……可还要按摩一番么?”

  韦后咬着下唇,一双媚眼如丝,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听到马秦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灼热的呼吸就喷在他的颈上,韦后突然翻身坐起,火辣辣的眼神儿看着马泰客,看得马秦客下意识地缩了下身子,讶然道:“娘娘?”

  韦后突然向前一扑,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推倒在榻上。

  这一晚,韦后的下面有没有推拿到是没人知道了,不过里面倒是着着实实地推拿了一番,马神医药到病除,韦后这一夜睡得当真香甜。

  ※※※※※※※※※※※※※※※※※※※※※※※※※

  杨帆在岐州消磨了近一个月的时光,直到秋收已经结束,从西北高原吹来的风已经有了丝丝寒意,这才启程返京。

  一入长安城,杨帆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朱雀大街上两排金吾卫士兵五步一岗,持戟肃立,自大道一直排向宫城方向,街头行人都得在金吾卫清理出来的主道两侧行走,笔直的大道中央空无一人。

  杨帆让自家的车队也拐向道旁,使人向看热闹的路人询问究竟,只过了片刻,任威便匆匆赶回,对杨帆禀报道:“大将军,相王府第八女西城县主潜心向道,今欲出家修道,为高宗皇帝、则天皇后祈福。天子允准,特加封西城仙主为金仙公主,由崇玄真人收为弟子,眼下崇玄真人正在宫中为公主授箓佩符,稍候就将送往辅兴坊金仙观为主持。”

  “哦?”

  杨帆听了不禁微微一呆,对这位金仙公主他约略有些印象,金仙不比持盈性情活泼,她有些腼腆内向,也是个极秀丽的女子,因为相王诸女中,只有她和李持盈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所以和李持盈打过几回交道的杨帆,对她的印象格外深一些。

  “这位公主,今年应该才十七八岁吧,如此年纪的少女,怎么就喜欢入道修行了?”

  杨帆突然想到太平公主少年时候为了避免和亲远嫁异国出家做女道士的经历,心中不由一动:“莫非是为了避免嫁去吐蕃?不会吧,吐蕃王如今刚刚六岁,这位公主已经十七八岁,怎也不会被指为和亲公主吧?谁能这么乱点鸳鸯谱,这也太不靠谱了……”

  杨帆刚想到这儿,就听任威又道:“听说,是皇帝要把她嫁给吐蕃赞普,金仙公主跪求哭拒,皇帝始终不肯收回成命,这位金仙公主才执意要出家的,她说出家是为祖父、祖母祈福,皇帝身为人子,自然也就无法拒绝了。”

  “果然如此。”

  杨帆轻轻叹了口气,想起此番岐州之行,不禁暗自苦笑:“上一次我去岐州,恰逢吐蕃王来和亲,这一次我去岐州,吐蕃王又来和亲,莫非我很有当月老的潜质吗?”

  皇宫里面,长安最有名的道人史崇玄亲自为金仙公主授箓佩符,赐法号“无上道”,然后就要将她送上青牛挽拉的轻车。陪同金仙公主出家的,有宫里赐给她的二十名宫娥,这二十人俱都穿着杏黄道袍,手执拂尘,恭立于车前。

  相王站在法坛下,脸色非常难看,李持盈站在他身后,眼泪汪汪地看着姐姐。倒是李八娘神色非常的平静,她甚至没向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姐妹们望上一眼,只是双手合什,随在师傅身后一步步走向牛车。

  延嘉殿上,李显怒气冲冲地走来走去:“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一个小女娃儿,竟然宁可出家,也不肯嫁去吐蕃,还拿朕的父母来压朕,逼着朕不得不答应,让天下人非议朕,其心可诛!”

  韦后近来气色好的很,两颊红润,如泛桃花,不过此时她的脸色似乎也不大好。她冷笑着对李显道:“西城一向老实,哪有这样的心机,不用问,这就是你那好兄弟给她出的主意,他这是效仿太平当年的事呢,想等此事过去再让女儿还俗嫁人。”

  李显嘿嘿地冷笑起来,神色有些狰狞:“她要出家,朕就送她出家,还要为她大操大办,她想还俗,那就绝不可能了,既然她喜欢出家,朕就让她一辈子出家!”

  李显霍然转过身来,厉声道:“西城虽然出家了,难道相王就没有别的女儿了?和亲这件事,朕就要着落在他的身上!”

  ※※※※※※※※※※※※※※※※※※※※※※※※※※※※

  就在金仙出家的次日,又一道中旨送到了相王府,皇帝点名和亲的西城虽然出家了,可和亲不能因此而作罢,皇帝再度指定,由十娘李持盈嫁给六岁的吐蕃赞普,这一年,李持盈十六岁。

  金仙公主是八娘,不过九娘比她订亲更早,金仙出家后,相王就只剩下两个未曾许亲的女儿了,一个是十娘持盈,一个是老幺霍国。

  接到中旨,一向老实的相王终于忍无可忍了,他愤怒地撕碎中旨,向传旨的中官太监杨思勖咆哮道:“那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允许她嫁去吐蕃,你回去告诉皇帝,如果他容不下我这个亲兄弟,就来杀我的头好了,我绝不反抗,想动我的女儿,没门!”

  自神龙政变以来李显的种种作为,杨思勖都看在眼里,对李显的恩将仇报,对李显已经大权在握,并且把所有的军权都收拢在自己手中,还是如此的不自信,不断逼迫自己兄弟的冷血行为,杨思勖也非常反感。

  张柬之等人发动神龙政变时,杨思勖作为内卫的一员,也是立下大功的,但是李显一朝登基就解散内卫,对那些遣散出宫的内卫女孩子们,李显还优容的很,给予了很多赏赐,而其中属于内宦的一些人,因为是皇帝的奴才,就完全无视他们的感受了。

  杨思勖被冷落了许久,在太子李重俊谋反的时候,杨思勖刀斩野呼利立下大功,才又重新受到重用,可是他的心思已经变了,对李显他已经很难再产生什么忠诚的感觉,如今眼见相王愤怒到了无法自控的地步,杨思勖也不禁心有戚戚焉。

  李旦的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杨思勖的脸上,他也不怒,只是向李旦欠身行了一礼,和气地道:“相王殿下,您息怒。奴婢只是个传旨的人,您这么大发脾气也不是办法,如果不想县主嫁去吐蕃,殿下还该早早想个妥当的办法才好。”

  杨思勖这样和颜悦色地一说,李旦也知道这脾气冲人家发的没有道理,而且听他这话音儿,还是站在自己一边的,李旦便向杨思勖还了一礼,歉然道:“本王失礼了。”

  杨思勖赶紧道:“奴婢可当不得王爷一礼,王爷,奴婢已经传罢旨意,这就得回宫去了。王爷与圣人一母同胞,又是神龙之变中立过大功的人,这些事天下皆知,圣人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若王爷执意不肯,想必圣人也会心软的。奴婢告退了。”

  杨思勖若有深意地望了李旦一眼,告辞离去。

  李旦心中一动,暗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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