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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勇闯天涯【作者:天子】(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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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不服就灭了他(上)

  吴铭嘴里说得谦逊,可做起来又是另一个样子,吃饱喝足之后带着三个下属,优哉游哉地骑马穿过两百多官兵和乡勇之间,大摇大摆地离开煌固镇。

  陈仲康一怒之下,招呼也不打就带着灰头灰脸的一个连卫队追到上饶,得知吴铭已率部离开永盛客栈,陈仲康气得手舞足蹈,指着东面的玉山方向破口谩骂,其他几个军官也跟着骂起来。

  入夜,陈继尧卧室的客厅里聚满了人,汪道涵、三老爷、汪月涵、三姨太和小女儿陈怡围坐一圈,低声议论下午发生的事情。

  “贤弟,山伢子真的离开了永盛客栈?”

  想通一切之后,精神大好的陈继尧仍然有些不放心。

  汪道涵再次笑道:“真离开了,可惜我来不及见他一面,估计这个时候他已到玉山,康儿再有能耐,也不敢去玉山找不痛快……玉山距离常山也就六十里地,快马半个时辰就到,何况县之间的边界检查站属于浙西管,那里至少部署有一个营的兵力,哪怕康儿不知道,他身边的军官还是知道的,没人敢去找山伢子的不痛快,大哥你就放心吧。”

  已经在江西省党部工作的汪月涵问道:“按理说,保安部队是不能越境的,他怎么敢毫无顾忌地带兵到我们江西来?”

  汪道涵对侄女摆摆手:“你那是老黄历了,自从赣东北地区的共军方志敏部日益壮大之后,我们上饶专区和浙江衢州专区就被视为围剿战场的一个整体,彼此偶有交叉很正常。自去年下半年开始,由于中央军各部在湘、赣、粤、闽、皖五省围剿作战中频频损失,我们江西各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保安部队,只能源源不断补充中央军各部……”

  “所以一直以来,我们上饶专区保安司令部名为七个团,其实通常只能保有三个团,负责周边六县的治安和防务就已捉襟见肘,要是共军主力突破中央军防线打过来,恐怕还得求浙西保安部队增援啊!”

  “怎么浙江又有这么多兵力?”三老爷一时想不清楚。

  汪道涵很有耐心:“三弟啊,浙江的富裕岂是我贫瘠的江西可比的?人家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富裕大省,有了钱还愁没有兵?就拿山伢子所在的衢州来说,自古就是四省通衢的富裕之地,浙江的第二个大粮仓啊!”

  “今天你没看到山伢子几个身上的装备?清一色的美国货,真要是打起来,恐怕我们一个连都顶不住啊!这也不是坏事,对老陈家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幸运?至少这次山伢子的态度就好多了嘛,我说的对吧?”

  众人深以为然,陈继尧手捏胡须频频点头。

  “我觉得三哥很像大哥,也是个英雄。”

  陈怡突然来这么一句,听得大家惊愕不已,细细一想,又何尝不是?以今天吴铭的手段和气势,以及他如今的名气和地位,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的陈伯安,何况吴铭如此年轻,还有远大前途。

  汪月涵强忍心中的酸楚和冲动,望向自己叔叔问道:“叔,你说这一回山伢子他真要在我们赣东北剿匪吗?”

  汪道涵沉思片刻:“虽然我还没接到衢州专员鲁忠修的公函,但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浙西保安部队跨境剿匪很正常,内部通报上说,浙西保安一团,已经协助中央军独立第七旅开赴闽北围剿共军。”

  “还有,两个月前,和我们相邻的浙西开化县城被方志敏部突然袭击,当地保安部队战死百余,得到增援才把方志敏部打走,衢州专员鲁忠修出自****会,性格非常强硬,挨打之后他不出兵报复才怪。”

  “所以啊,山伢子悄悄带兵过来也合情合理,要是浙西真有一纸公函过来要求协助,我们少不得还要出面协助,剿匪与围剿共军是目前最高的政治任务,谁也不敢敷衍。”

  陈继尧心里很不放心:“贤弟,你说山伢子能打得过那些暴戾凶悍的匪徒吗?”

  汪道涵哈哈一笑,安慰道:“这就不用大哥你操心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山伢子如今是浙军中赫赫有名的悍将,《中央日报》两次报道他的功绩和科学练兵手段,说他训练出的强军,整体水平不在国内任何军队之下,就连浙军直属教导团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你还担心他干什么?等着他立功的消息吧!”

  “可我想不通啊!这小子从小到大,只读过村中的两年私塾,两年前还是个挑着木炭赶集,见人就害臊的村中小子,他从哪儿学来的带兵本事?”陈继尧的额头满是皱纹。

  是啊!他哪里来的如此丰富的军事知识?又哪里来的如今的凛然气度?着实想不通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愁眉苦脸异常尴尬,就连汪道涵也挠头不已。

  就在陈家老小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时候,吴铭已经率领他的精锐弟兄,连夜进入三清湖西北方的横街镇,准备对最为嚣张的观音岩匪窟两百余土匪发起致命一击。

  三当家李琨的交涉没有取得预计的效果,大部分土匪均在犹豫不决的观望之中,只有原来交好的石人山百余土匪愿意下山归顺,近半还是伤残老幼,比起以前的吕大头领强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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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横街镇。

  镇长家中的正堂灯火明亮,百余乡勇集中在院子里,被吴铭手下严加看管,镇长和乡勇头目战战兢兢肃立在方桌旁,老老实实回答吴铭和吕魁元的问话,一旁的吕正德和李琨不时补充两句。

  作战参谋戴子冉很快进入角色,根据大家的叙述,用三角板在地图上画出一条条道路,并逐一标注坡度、弯度和里程。

  反复核对观音岩东麓的匪窟寨门的地形后,戴子冉用量角器再次丈量了一次:“直线距离六公里,相对高度约三百五十米,可实际道路约为十四公里,连接寨门的最后五百米山梁堪称天险。”

  “再一个,东面寨门如果真是天然巨石形成的防御工事,进攻难度相当大,哪怕狙击小组发挥正常,恐怕也会耽误五分钟以上……这就要命了,五分钟时间足够观音寺里的两百余匪徒做出任何反应,不但达不到突击效果,恐怕还要陷于艰难的攻坚之中。”

  吴铭沉思良久,转向镇长问道:“老郭叔,刚才听你说,镇子里的郎中以前去过观音岩那片地方采药?”

  “对对,高郎中就住在圩亭对面的药铺子里,不过老先生都快五十岁了,一生没儿没女,腿脚也不灵便,恐怕帮不上你们的忙啊!”

  镇长确实犯难了,他和乡亲们也恨观音岩上周老六这股悍匪,方圆五十里内,各村各镇逢年过节都要给周老六进贡,否则别想过安稳日子,就连他家三儿的媳妇,回娘家路上惨遭偶然碰面的匪首周老六弄过半天,只是为了名声一直隐瞒下来罢了。

  吴铭点点头,再问:“你确信观音寺里真没有老老少少?”

  镇长犹豫不决,似是不敢断言,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矮瘦的乡勇头目硬着头皮回答:“真没听说过,这个周老六和其他地方的土匪大不相同,手下全是些亡命之徒……听说他年轻时候曾在李烈钧都督麾下干过正规军的连排长,他对手下弟兄管得非常严,宁愿让手下出来欺男霸女睡寡妇,也不让女人上山寨,估计是怕晦气。”

  吴铭抬腕看了看表:“老郭叔、郭大哥,你们能保证院子里的弟兄没人通匪吗?”

  “能保证,大部分都是我老郭家一族的子弟,不会出问题的。”镇长连忙回答。

  乡勇头目看到吴铭望过来,连忙点头:“长官请尽管放心,我敢担保自己弟兄,真要出了事,你、你要我脑袋!”

  “好!”

  吴铭大赞一声:“现在快午夜了,两小时后咱们就出发……郭大哥,你的百余弟兄只需挑出十个腿脚快的人,帮我们背绳子扛弹药就行了,不用你们上阵打仗,真打起来你们手里的鸟铳也不顶事。”

  “另外,老郭叔,麻烦你准备一百丈麻绳,分成十捆,让郭大哥和一群弟兄背上,完了领我到高老先生家里拜访一下,估计还得求他帮忙才行。”

  “可是……高郎中……他、他、他腿脚不便啊!而且你们就三四十人,能打得过周老六他们三百人吗?”镇长真的害怕了。

  吴铭亲切地把镇长拉近地图,指着观音岩西面的大坞岭和外东山,煞有介事地说那里埋伏着一个团的部队,然后指着北面怀玉山与南面观音岩之间的五梅山,说这儿还有一个营,东面一点那里有两个连。

  弟兄们想笑又不敢笑,最后镇长和民团头目听说这么多军队悄悄摸进来包围了,立刻放下心来,豪情万丈地出去准备家伙。

  吴铭狠狠瞪了一眼忍得难受的众弟兄,指指地图上观音岩东寨门东面八百余米的高岗,给戴子冉率领的两个迫击炮小组分配任务;再指向距离寨门东南角两百余米的制高点,叮嘱雷鹏的两个狙击小组克服一切困难,必须爬上去,对周老六的两挺机枪和重点目标进行压制打击。

  吴铭最后把雷飚叫进来,低声吩咐一番。

  吕正德和李琨看到没自己什么事,有点儿着急了,结果被吴铭分配到两个机枪小组里头扛弹药,气得吕正德痛骂不已,可是又没办法,他如今身份地位毕竟不同了,吴铭怎么可能再让他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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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不服就灭了他(下)

  两个小时后,横街镇的十几个自诩最有力气、跑得最快的汉子彻底服气了,每人只背着一捆麻绳跑,拼尽吃奶的力气也赶不上装备精良、负重几十斤的吴铭部官兵,更令他们叹服的是,那个比别人高一个头、手臂如同别人大腿粗的老总,背着糊里糊涂的高郎中,一口气跑了二十几里地,中间竟然没歇过一次,等到了观音岩南面的山脚下,竟然还有力气去帮忙扛弹药上山。

  凌晨五点三十分,天上突然洒下一阵急雨,原本呼啦啦刮起的山风却没了,雨刚停,满山遍野腾起了阵阵白雾。

  吴铭望着前方两段几乎垂直的山壁头疼了,要是天色大亮之前无法悄悄登上高山,只能灰溜溜回去下次再来。

  谁知道喘过气来的老郎中非常有把握地说道:“没事,没事……这种雨淋不湿山石,这种白雾很常见,转眼就会散去,眼下晨曦起来了,能看得清山道!长官不用担心,尽管让你的人沿着上面那条石缝爬上去,到半山腰的绝壁下,那个突出像老鹰嘴的岩石西面,有我当年开凿出来的石坎,让一个腿脚灵便的弟兄先爬上去,绑好绳子放下来就成了。”

  吴铭大喜过望,立刻下达命令:“魁元、雷飚的两个突击小队,你们按照老先生的话去做,机枪二组和两名背子弹的精壮乡勇最后跟上,到位后耐心等待。等到迫击炮发动二十轮轰击完毕,你们全体发起毫不留情的打击,尽可能将优势火力发挥到最大,宁愿不要俘虏,也不能增加自身伤亡,明白了没有?”

  “明白!”

  “出发!”

  二十五名士气高昂的精锐和两名乡勇立刻展开行动。

  吴铭透过逐渐消散的薄雾,望向幽蓝的天际,掏出精致的望远镜,借着晨曦观察东面的两个高地,结果白雾笼罩的前方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提前摸上去的迫击炮小组、狙击小组和机枪一组是否顺利就位。

  看不见吴铭也不着急,一屁股坐到后面岩石上,掏出香烟来递给老郎中一支,敲燃防风火机给他点上,自己也来上一支,轻松地和老郎中低声唠家常。

  老郎中频频望向高处正在攀爬的二十余名官兵,见吴铭如此轻松,感到非常不可思议,想来想去,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听口音,长官是本地人吧?”

  “老家在西面几十里的上饶城北,不过家里没人了,老先生似乎不是本地的?”吴铭反问。

  老郎中笑着道:“让你说对了,我是皖南泾县人,家中祖传下来的医术,算是一个游方郎中吧……二十年前我来到这个地方,觉得就像世外桃源一样,接着便遇到了我老伴儿,从她那里学习一些苗家的医术,于是就再也没离开过。”

  “不过,这几年不行了,远近土匪多了,官府的苛捐杂税也多了,乡亲们日子过得苦啊!像你这样好说话的长官,老汉我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碰到,难得啊!”

  吴铭沉默下来,吸完支烟用力踩灭,走到老先生前面蹲下:“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得往东面那条山道走,从东面才能进入上面山寨,我来背你。”

  “使不得、使不得啊!你就留我在这儿吧。”老郎中连连拒绝。

  边上跟随吕正德和李琨来的老八二话不说,上去就把老郎中拽到自己背上,没等吴铭几个反应过来,挪步就快速向东走去。

  二十分钟后,吴铭一行刚爬到东南方高岗狙击点下,“嗵嗵”的迫击炮声接踵传来,拖拽赤红烈焰的81MM炮弹从东面数百米外划过一条条漂亮的曲线,呼啸着越过六百余米的空中,准确地落在观音岩的观音寺屋檐上,轰隆隆的爆炸声顿时震动山谷,团团火焰冲破浓浓的爆炸烟雾,映红了整座观音岩,屋梁断裂、墙壁垮塌的声音频频传来,飞溅的残砖碎瓦漫天飞舞。

  “大家就在这儿等候,我上去看看。”吴铭解下身上的专用三八式步枪,几个跳跃,消失在上方的山岩后。

  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中,老郎中惊愕不已,望向一脸轻松的吕正德,大声问道:“刚才那位长官是哪一派的传人?”

  吕正德咧嘴一笑,凑近老郎中耳边,大声说道:“正宗的道家传人,我们猜他是正一教派龙虎山祖庭执事长老秉真大师的弟子,但他自己不承认,哈哈!”

  老郎中听了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望向脑袋上方的高岗,可惜什么也看不到。

  两门迫击炮二十轮打击完毕,观音岩下的观音寺已是火光熊熊,连片的建筑物不是倒坍就是被大火吞噬,只剩下最北边两座孤零零的木楼还看得出形状,幸存的百余匪徒惊恐万状冲出着火的建筑物,很快引来观音岩南面片片弹雨。

  吴铭爬上高岗,机枪二组的两个弟兄已经更换了一次枪管,等吴铭端起步枪对准两百五十米外的观音寺山门,却发现已经没有目标可打了,气得转向满脸硝烟的雷鸣大声吼道:“傻啦!?快吹冲锋号啊!”

  雷鸣连忙放下步枪,从腰间拔出军号,滴滴答答地吹响。

  雷飚和吕魁元立刻带领麾下弟兄,怒吼着发起冲锋,端着汤姆逊冲锋枪对准所有能够移动的目标无情扫射,戴子冉也率领两个狙击小组冲向山梁,等到吴铭带上迫击炮组和机枪组越过五百米山梁进入山寨,先到的弟兄们已经开始四处搜索并清理残敌了。

  “噼噼啪啪”的手枪射击声中,吕正德和李琨带着四位老弟兄越过吴铭,冲向正在燃烧的观音寺后殿,只有他们最了解土匪收藏钱财物资的所在。

  烟雾缭绕的倒塌寺庙外,只剩下吴铭、高老郎中和两组迫击炮手,高老郎中连声感叹:“这回真开眼界了!长官啊,老汉从没想到过打仗还能这么打,佩服、佩服啊!”

  吴铭没好气地骂道:“佩服个屁!不到三亩地的屁大地方,打了四十颗炮弹,近万发子弹,要是再打不好还有脸见人?嘛个逼的,这帮孙子,回去后再找他们算账!”

  老郎中听了惊愕不已,搞不懂大胜之后吴铭哪里来的臭脾气?可看到吴铭叉着腰、黑着脸的样子很吓人,也不敢问,等待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

  “长官,记得专区行署曾经把悬赏布告贴到镇子里来,上面说,不管是提供消息还是带军队进剿,只要协助军队灭掉周老六这股最大的顽匪,就奖赏一万大洋,不知道这笔钱,会不会发给我们镇子?”

  “啊?还有这事儿?”吴铭非常惊讶。

  老郎中正色道:“老汉哪里敢欺骗长官?真有这事儿,长官可以问镇子里任何人。”

  吴铭顿时来了精神,沉思片刻哈哈一笑:“既然是这样,恐怕还得走一趟上饶城了,哈哈!魁元,战果如何?”

  远处正统计麾下报告的吕魁元回过头:“没统计完,看得到的尸首总共有两百四十一具,后殿那边还没有报过来。”

  “干得好!让弟兄们再辛苦一下,把尸体全都搬到我这边来,整齐摆放,活得全打死,半截身子也要搬过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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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如此功勋(上)

  “什么?你你、你再说一遍!”

  上饶行署专员汪道涵震惊得从高靠椅上跳起来。

  从玉山骑马赶来报信的县长急得满头是汗:“我说的是真的!浙西保安团吴铭团长麾下的特务连连长吕魁元长官,直接把悍匪周老六的脑袋放到属下的办公桌上,我们所有人都认出来了,绝不会弄错!”

  汪道涵跌坐回椅子上,不敢置信地拍了拍脑袋:

  “我的天哪!仅仅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啊,他竟然就把我们围剿多年无可奈何的三百余悍匪给灭掉了?”

  站在一旁的五十多岁师爷笑得嘴巴都合不拢,示意年轻的玉山县长坐下,凑到汪道涵耳后如此这般地一阵低语。

  汪道涵先是吃惊,再是惊喜,最后激动地站起来,拍案叫好,兴奋地转向年轻消瘦的县长,大声问道:

  “世侄啊,刚才你说,吴铭长官从匪窟里面,发现了很多属于共|党的物品,周老六这股悍匪已经加入了赣东北共军方志敏的队伍,你们还在现场搜到他们的一些文件和书籍,对吧?”

  “啊!啊?我没说过啊!而且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事儿……属下只见到悍匪周老六的人头,副县长和县警察局陈局长当时也在场啊!”

  年轻的县长不停地出声分辨,待看到汪道涵突然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肥胖的背影,立刻知趣地闭上嘴,细细回忆刚才自己说的话,弄了半天还是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咳——”

  师爷急了,忍不住咳嗽两声以做提醒,年轻的县长连忙抬起头来,看到师爷向自己不停地眨眼睛,疑惑良久,突然恍然大悟,大声道:

  “啊、啊!属下记得来了、记起来了!那个把人头送到县衙的吕长官,确实悄悄告诉属下,有这么回事、有这么回事……属下一路赶得太急,差点儿忘记了……呃、不!是属下刚才说完太高兴,前言不搭后语……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汪道涵这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和蔼地看着满头冒汗的年轻县长:“嗯,很不错,刚才你说那个吕长官通报,歼灭共军游击队三百零九人,这个数字不对吧?以我们多年来的了解,周老六这股游击队的人数不应该这么少啊!”

  “啊?”

  年轻县长像触电似地跳了起来,小眼珠一转,张口就来:“对对对,属下刚才没有说清楚,好像是五百零九人……啊?呃、喔!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总共歼灭共军七百零九人啊,这是近年来少有的大捷啊!”

  汪道涵满意地哈哈大笑:“对啰!对啰!就是这个数字嘛,歼敌七百余众啊!这是我们上饶行署领导的、由直属保安团和浙西保安第五团共三千英勇将士,舍生忘死一往无前的结果,令人欣慰啊!”

  “好,你现在马上把详细报告写出来,就在这儿写,写完我和你一起率领直属团赶赴玉山横街镇,现场查验完毕,立刻签字上报!”

  年轻县长左右看看,在笑眯眯的师爷示意下,跑向门边的办公桌,到了那儿又转回来,担忧地望着汪道涵:

  “世叔,看样子浙西那些丘八不像是好说话的人,吴铭团长一直留在横街镇,只派了个小小的连长拿着个脑袋来见小侄,而且还凶巴巴的,扔下脑袋就走了。”

  汪道涵得意洋洋地拐过桌子,在年轻小辈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你就放心吧,你嘴里那个不太好接近的吴铭长官也算是我的子侄,昨天下午,我们还一起在煌固镇陈老爷子家里拜寿喝酒呢,等我见到他之后你就明白了,照我吩咐的去做吧!”

  年轻县长如释重负,原地转上一圈才找对方向,急匆匆坐到门边书桌后面,提起笔架上的毛笔,奋笔疾书。

  慢悠悠的师爷走过去,掏出老花镜戴上,低下头,细细端详片刻,大声夸奖起来:“好字、好字啊!一团正气,而又不失灵动,比你家老爷子那笔字强多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好!”

  ######

  入夜,横街镇东的圩亭下,火把熊熊,千余民众汇聚一堂,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数十张方桌、圆桌连成三排长长的酒席,吴铭、戴子冉、吕正德、李琨等人被镇长和一群耆老簇拥在正中最大的一桌酒席上,频频和前来敬酒的乡亲们碰碗,乡亲们确实是发自内心地高兴和拥戴,压在所有善良民众头上的黑恶势力终于被消灭,多年仇恨一朝得雪,怎么不让乡亲们喜出望外,扬眉吐气?

  喧天的笑声中,担任警戒指挥的雷飚悄然出现在吴铭身后。

  吴铭听完雷飚的报告,站起来,向众多乡亲抱抱拳:“乡亲们,玉山县张县长、上饶行署汪专员等人很快就会来到,看来咱们还得添两张桌子才行……大家准备好,吴某出去迎接一下。”

  众人一片哗然,镇长和耆老们震惊过后兴奋不已。

  这么多年来,别说是行署专员,连县长都没来过,能见到县警察局长或民政科长已经是福气了,如此喜庆的日子,专员和县长一同前来,怎么不让民众受宠若惊?

  吴铭骑上战马,在雷飚和戴子冉的陪同下,赶到村口。

  百余支熊熊的火把下面,站在数百官兵前方的汪道涵连忙迎上来,吴铭看到只有汪道涵一个人上前来,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依然不动声色地下马礼貌相见。

  寒暄几句,汪道涵很自然地把吴铭拉到前方五米外,靠近吴铭一阵低语,最后握着吴铭的手,低声笑道:

  “正是有了贵我两军的精诚团结,并肩奋战,才有了观音岩剿赤之大捷啊!为表彰贵军团结协作、勇往直前,我上饶行署决定奖励贵军五万块大洋,并在五日内广为宣传,发动各县开明富绅踊跃助饷,再给贤侄麾下弟兄悄悄奉上五万补助,贤侄意下如何?”

  吴铭在汪道涵担忧的注视下愣了好久,最后舔舔嘴唇,低声挤出一段话来:

  “五万块补贴实在太少了,此战我部死伤三百五十余名官兵,惨烈啊!死伤将士每人家里需送去五十块大洋抚恤金,今后还得砸锅卖铁,想方设法筹措超过抚恤金数倍的费用,才能招到新兵,进而完成训练,弥补缺额!”

  汪道涵怎么也没想到,吴铭竟然比他还黑,心算片刻,急得低声吼道:“你就不能少死点儿人吗?”

  “怎么能少死?此役歼灭共|党游击队七百零九人,击溃逃散更是数以千计,死伤三百多人已经算少了,唉!您老也知道的,如今这世道,当家难啊!”吴铭抚着额头,痛苦不堪地长长叹了口气。

  汪道涵气得笑了:“嘛个逼的,你有种!那就加五万吧,再多一分钱也没有了!”

  吴铭握紧汪道涵的手,非常郑重地说道:

  “汪大人啊,这一仗可是在横街镇乡亲们的帮助下取得的,之前政府三番几次贴出悬赏布告,承诺奖励一万大洋,咱们应该取信于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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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如此功勋(下)

  “还有完没完了?”

  汪道涵使尽力气也抽不出手,只好妥协了:“只能奖励五千大洋,这是近年来最高的奖赏了。”

  吴铭不悦地问道:“那为何布告上承诺一万?这不是欺骗老百姓吗?要都这样说话不算数,以后谁还帮助政府剿匪?”

  汪道涵恼火不已,斥责道:“刚才你不是说共|党游击队逃走一千多吗?逃走大半总算不上全歼吧?所以必须得打个折扣,给五千,我已经很大方了!”

  吴铭愣住了:“嘛个逼的,这也算?”

  “世侄啊,观音岩上你留人没有?”汪道涵可不管吴铭怎么想,转变了话题。

  吴铭点点头:“我留了一个小队在那儿设伏,要是哪个山头的好汉不长眼,敢去查探,我也好顺便多抓几个。”

  “好!太周到了,果然有名将风范!”

  汪道涵大喜过望,凑近吴铭叮嘱道:“你得派几个人把我的人马立刻领上山去,停留在上饶城里的《民国日报》两个记者已经赶到了玉山县城,明天一早就会到来,恐怕还要拍照留念,所以我们要有所准备才是。”

  吴铭彻底服了:“你厉害!好,我们不出面,名声让给你们,你喜欢怎么宣传就怎么宣传,完全说成是你们自己打的都行,只需把承诺的实惠给我就完了!”

  汪道涵眉开眼笑:“贤侄果然爽快!不比你家老爷子当年差啊!”

  “打住!打住!再说这话我可要翻脸了!”

  “好好!听你的、听你的,我让玉山县长准备好,明天一早你率部开进玉山驻扎。”汪道涵可谓舍得血本了。

  吴铭当即拒绝:“免了吧,我们还要在这儿驻扎几天,明天我们都躲在屋子里休息,不妨碍你的事情就是了,放心吧。”

  汪道涵实在想不明白:“你没事就走吧,还留在这山沟沟里干什么?”

  吴铭如实回答:“估计三天之内,周老六全军覆没的消息就会传遍方圆百里,各山寨的土匪想不下山接受我招安都不行了,除非他们跑到更北边的皖南或者苏南去,否则我就去揍他们。”

  汪道涵大吃一惊:“你真敢招安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要不是兵员奇缺,我不会躺在军营里睡大觉啊?你以为我跑到这大山里拼命很舒服吗?”吴铭没好气地顶了回去。

  这下汪道涵彻底服气了,轻声叮嘱几句便拉着吴铭,一起向村子大步而行。

  上饶保安部队军官们立刻涌上来,火把熊熊,士气高昂,倒也很有气势。

  ######

  次日下午,终于能睡个长觉的吴铭被戴子冉推醒,坐起来,搓了搓酸涩的眼睛,随口问道:“完事了?”

  戴子冉坐在床沿上,和吴铭一起点完烟,猛吸几口娓娓道来:

  “一大早,两个中央报纸的记者就来了,我见没事干,也跟着去观音岩看了看,到了那儿吓了一大跳,地上三百余具尸体全部被人动过,近半尸体换上了破破烂烂的灰军装,不少尸体的脑袋套上了缝有红五星的八角帽,用油漆画上镰刀锤子的陈旧斗笠扔得到处都是……”

  “也不知道那群孙子从哪里弄到两百多支破破烂烂的长短枪,一大批长矛梭镖,还有两挺烧掉枪托的法国哈奇开斯轻机枪,一挺被炸弯的老式马克沁重机枪,整齐摆放琳琅满目,还真他娘的像那回事!仅仅半个晚上,造假造到这种境界,老子真是服他们了!”

  吴铭哑然失笑,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世道就他娘的这样,就拿一年多来报纸上吹嘘的中央军战果来说,粗粗一算已经剿灭朱毛红军十几万人马了,你说这可能吗?有道是上行下效,无论军界官场,都快烂到根子里了,你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本着良心做事,尽可能获取资金快步发展,为未来的中日战争尽可能地做准备。”

  戴子冉释然地点了点头:“大哥,这一仗咱们缴获多少?”

  “现大洋和金银首饰合计七万左右,几十件古董、三千多块铜锭、一千多麻袋粮食只能运回毛良坞存着,再加上上饶行署奖励和补贴十五万,此行算是空前的大丰收了。缴获的六十多支长短枪里面,有三十几支是七成新的汉阳造,挺好用的,我答应留给毛良坞民团了,剩下的挑出十支送给本地乡亲,其他运回衢州回炉。”

  说到这里,吴铭问道:“你需要用钱吗?有急用的话就说上一声。”

  “没呢!”

  戴子冉感激地摇了摇头:“每月下发的军饷都用不完,哪里还缺钱?只是中午见了前来投诚的百余土匪和他们的家属,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交给吕大哥和三哥他们即可,我们只需从中挑出一些年纪轻有基础的汉子出来就行了。”吴铭开解道。

  戴子冉点点头:“魁元正在做这事儿,挑了十四个了,不过本地想加入我军的年轻人不在少数……魁元按照你的吩咐,本着自愿的原则精挑细选,收拢了七十几个青壮,估计明天边上各村镇还会有人来应征。”

  “啊!?这么多?”吴铭非常意外,脱口问道。

  戴子冉笑着回答:“是啊,收下的人都很不错,其中会武功的不少,要不是我们定下的标准太过严格,恐怕还能多收一倍。”

  吴铭兴奋地爬起来,穿上军服来到后院洗漱完毕,回来飞快披挂便拉上戴子冉走向镇子东面。

  此后一周内,吴铭从方圆五十里的村镇中招收到两百五十名精壮朴实的年轻人,又从下山投诚的七股匪帮总共一千二百多号人中,精挑细选出两百八十名年纪全在二十五岁以下的精兵,分成三批交由送来军装鞋帽的副团长龙韶罡等军官带回衢州军营。

  另有四股规模较大的顽匪音信全无,估计是整体向北搬迁了,以吴铭如今的实力,短期内还真没办法收拾他们。

  七个山寨近半数匪众自谋生路,这四百余人幸运地留住了多年储蓄,拿着吴铭开出的证明,领着老老少少到环境宽松的常山县城、常山招贤镇甚至衢州等地安家落户,剩下一无所有的三百七十余人,跟随吕正德和李琨返回毛良坞,安家落户,其中大半是女人和孩子,怀玉山方圆百里内的匪患自此销声匿迹。

  ######

  七月十六日,吴铭在横街乡亲们的依依送别中,率领吕魁元的特务排,离开了这个驻扎十天之久的山中小镇,中午时分来到玉山县城北门,年轻的张县长率领警察局长和麾下官员等候多时了。

  进城用完一顿丰盛的午餐,吴铭单独和年轻的张县长交谈了一个多小时,就商道和贸易问题达成私下协议。

  骑着马返回常山的路上,吴铭打开张县长奉送的《中央日报》和《民国日报》,看到一半禁不住叹为观止:

  上饶专员汪道涵和行署保安司令部众将,殚心竭力,反复谋划,共同指挥三千多英勇将士,昼伏夜行悄然开进,最后骤然发动猛烈进攻,打了红军一个措手不及,击溃留守怀玉山根据地的红军主力团,取得歼敌七百余众、溃敌一千五百余人的空前大捷,行署专员汪道涵和从不见露过面的保安部队司令两人,同时获得三等宝鼎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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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敛财有方(上)

  次日下午,回到衢州的吴铭来不及回营,就赶往司令部汇报,虽然他和方佑淳是兄弟也是亲戚,还与副司令唐云涛的家族悄然结成互利互惠、共同发财的生意伙伴关系,但军中规矩吴铭不敢一日或忘。

  副官李谦看到突然到来的吴铭,非常高兴,简单交谈几句立刻便把吴铭领进了司令办公室。

  方佑淳正在批阅报告,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看,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吩咐吴铭自己倒茶喝,随后继续埋头书写。

  李谦把吴铭按在沙发上,乐呵呵地说兄弟你又替我们浙西部队长脸了,你坐着,小弟给你倒茶。

  吴铭从李谦的话语中,得知方佑淳从龙韶罡那里了解到部分情况,暗自想了想也不在意,接过茶杯喝上几口,便和李谦凑在一起低声聊天,询问最近衢州军政两界有何新闻。

  方佑淳很快过来,将一份文件递给了李谦:“把三团这份报告拿去给唐副司令,顺便请唐副司令过来一趟。”

  “是。”李谦遵命而行。

  方佑淳坐到吴铭侧边的单沙发上,含笑打量吴铭一番:“昨天江西上饶行署发来公函,行署专员汪道涵先生赞扬你部在赣东北观音岩剿匪作战中的贡献。鲁专员接到公函后非常高兴,一个电话把我叫去询问详情,我只能含糊其辞地说是根据浙赣边境最新匪情,派遣你率领精锐追踪过去,结果鲁专员颇为遗憾地说,要是当时方志敏部进攻开化县城时你在家,说不定我们也能弄个开化大捷!”

  吴铭对汪道涵八面玲珑的手段颇为惊讶,当下不敢隐瞒,将事情的经过如实地向方佑淳汇报,只是丝毫不提他私下收受汪道涵十五万补助饷的事情。

  方佑淳听得惊愕连连,最后大为感叹:“他娘的,上饶行署胆子也太大了点儿吧!”

  “哈哈!聊得挺热闹的嘛。”

  弥勒佛似的唐云涛人没到笑声先至,吴铭急忙站起向副司令敬礼,大步进来的唐云涛眉开眼笑,满意地上前拍了拍吴铭的肩膀,亲热地拉着吴铭坐下。

  唐云涛打开带来的《中央日报》,伸手轻轻一拍版面标题:“看这个……中央军、江西保安部队在赣东北打了两年多时间,每次进剿都被方志敏部打得灰头土脸,狼狈而回,此次终于打胜一回了,不容易啊!吴老弟,此役你也参与其中了吧?报纸上只字不提,是否另有隐情啊?”

  吴铭对于唐云涛的精明佩服不已,看看含笑点头的方佑淳,只好硬着头皮回答:“请唐司令见谅,属下斗胆拿了人家五万大洋的封口费,所以只能灰溜溜回来了,具体经过不能对外说啊!”

  唐云涛一愣,与方佑淳相视一眼,一起开怀大笑,方佑淳随即将事情的经过低声告诉唐云涛。

  唐云涛频频点头,显然是整件事没有超出他的推测:“如此一来,我就可以放下心了……之前我们虽然对本部整编训练满怀信心,但各部没经过实战检验,心里总是虚的,没有底气啊!”

  “这下可好了,吴老弟仅率数十精锐突袭匪窟,就轻松取得歼灭三百余悍匪、自身无一伤亡的佳绩,尽显我部革新之成效,再加上谢子轩团在闽北取得的胜利,说明我们做对了,我这心里总算是踏实了,可以睡好觉了,不容易啊!”

  吴铭连忙问道:“老谢打赢了?”

  唐云涛高兴地点点头:“谢子轩性情稳重,善于用兵,被调到闽北围剿左翼大军之后,不急不躁,稳扎稳打,没有被敌人佯装逃窜的诡计所诱惑,反而将计就计,巧妙安排,最后打得潜行包抄的共军一个团伤亡近半,取得歼敌二百八十余人、俘敌四百余人的佳绩。”

  “与之对应的是,中央军独立第七旅因轻敌冒进,落入敌主力伏击圈,要不是谢子轩及时率部救援,第七旅剩下那一半恐怕都回不来了啊!让人遗憾的是,由于中央军主力战败,上上下下对这一仗噤若寒蝉,劳苦功高的谢子轩也只是获得两万大洋的奖赏,却得不到任何名声,应有的功绩就此被埋没了。”

  吴铭由衷赞道:“老谢了不起!看来一团已走上正轨,相比之下,属下的五团还是一盘散沙啊!”

  唐云涛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老弟别谦虚嘛,你的第五团不也是转眼间就满员了吗?我相信以你的能力,用不了三个月时间,就能带出一个兵强马壮的主力团来。”

  吴铭真诚感谢方佑淳和唐云涛的支持鼓励,随后戚戚然诉苦:

  “属下和弟兄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把五团的架子搭起来,没有半年以上时间的训练,再拉出去经受实战检验,根本不堪使用,弄不好就是个绣花枕头,要是中途再被司令强令拆分的话,那就更惨了!”

  唐云涛咧嘴大笑,笑完与方佑淳低语几句,站起来对吴铭温和地表示:

  “放心吧,五团将是我军绝对主力,今后不会再拆散了……别的先不说了,今晚北街聚丰园见,你回去后顺便把龙韶罡和陈昭贤也一并叫去,我请客,谁也不许缺席啊,我先去安排了!”

  方佑淳目送满面春风的唐云涛离去,转向吴铭,关心地问道:“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吴铭精神大振:“小弟正要向大哥汇报,我团两个步兵营的武器装备基本到位,团属工兵连、辎重连也已完成装备,进入训练阶段,困难的是团属机枪连、迫击炮连的装备影子都还没有,再拖下去恐怕整个训练都会受到影响。”

  方佑淳难得地爽快一把:“回头后你打个报告送来,缺少的装备我向省保安处索要,鉴于我部取得的战绩,以及承担的严峻任务,省保安处多少会给我们一定的支持。再一个,你的五团还顶着教导队这块享誉全省的招牌,省保安处和我们司令部都不得不重视,之前你部被拆开充实各团,实乃形势所逼,给你点儿补偿也是应该的,但你要加把劲,力争尽早成军,西面数县的防务就靠你了。”

  “明白!小弟定会尽力。”吴铭也很痛快。

  方佑淳点点头,又道:“下月一号,中央党部的培训班正式开学,估计一周之后,各省选送的学员就会陆续到来,徐恩曾处长和我们的老朋友周文彦,也会率领中央党部教育团提前进驻你们城北军营,到时候陈立夫部长和省党部顾建中主任等人均会出席开学典礼,所以你还要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

  “鲁专员对此非常重视,视之为我衢州专区之骄傲,估计三天之内就会下拨一笔接待专款,到时候我把这笔钱转给你,其他不用你操心,只需做好军事基础培训工作的准备,安排好中央教育团和各省选派来的五百余学员的衣食住行即可。”

  吴铭眼珠子一转:“看来我们需要将两个营提前拉到毛良坞凤凰山训练基地,才能把营房腾出来。”

  “什么?凤凰山训练基地?你什么时候弄的?”方佑淳颇为惊讶。

  吴铭解释说:“教导队之前就在凤凰山地区进行野外训练,那里地形复杂多样,隐蔽安全,非常适合实弹训练和对抗,毛良坞民团就是在那地方练出来的,所以前后修建不少训练设施和木板营房,慢慢就成了个样子,小弟只是担心新组建的各营连尚未成军,近期内无法兼顾常山和开化的防务。”

  方佑淳沉思片刻:“常山没关系,谢子轩的一团已撤回到江山县城休整,我让他兼顾一下即可,至于开化那边,你看是不是再麻烦一下毛良坞民团?三县边界各哨卡,暂时还由司令部之前派去的两个警卫连负责吧。”

  “从本月开始,我让军需科每月从边境几个关卡的税收中,拿出两万元补贴你部,明年一月再由你部正式接管,你意下如何?”

  吴铭满意地笑了:“谢谢大哥关照!”

  方佑淳看看表,站起来拍拍吴铭的手臂:“快回去吧,稚淳在被服厂,还不知道你回来,这半个月她天天晚上在我面前闹,非要我把你调回来不可,弄得我头疼不已,你快把她娶回去,这烦人的丫头不能留在我身边了。”

  吴铭不由乐了,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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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敛财有方(下)

  简单处理完积压事务,吴铭和他麾下弟兄全副精力都投到训练和选拔之中。

  尽管二营长陈昭贤带回的五百二十名官兵中有不少好苗子,让吴铭看了极为眼红。但为了照顾陈昭贤的情绪,吴铭仅从中抽调五十人进入直属各连,并优先给二营发放装备和训练计划,使得陈昭贤营的训练得以迅速展开。

  从赣东北带回来的两百多年轻土匪虽然毫无军纪可言,练了三天都还不能很好地分辨左右脚,但其中大半都是身怀武艺极其彪悍的精兵。

  吴铭二话不说,从中精选出一百人拨给特务连长吕魁元,剩下的和其他八百弟兄一起,进行两天的身体素质和技能测试,又从中抽出一百人充实直属机炮连,剩下的全部交给一营选拔,最后才将选剩下的一百三十人,编入刚成立的团直属辎重连。

  工兵连长刘四维麾下基本都是老兄弟,补充完毕,他立即率部开赴凤凰山基地展开训练和设施建设,为一营、二营弟兄的到来做好所有准备工作。

  随着两个步兵营和工兵连的先后离开,衢州城北大营里只剩下直属于团部的特务连、机炮连、辎重连和卫生队等八百弟兄,训练之余,他们还肩负起迎接中央党部培训学员进驻的准备工作。

  ######

  七月二十八日,进驻大营的中央党部教育团和陆续前来报到的各省党务干部,惊讶地发现宽阔洁净的营房中,每一张铺上全新竹席的床上都有一张折叠整齐的进口薄毯,一个精美漂亮的竹编凉枕。

  每个营房整齐干净的桌面上,都摆放着两排崭新的搪瓷脸盆,脸盆里有漂亮的搪瓷茶缸、毛巾、牙刷、牙膏、香皂等日用品。

  如此体贴周到的安排,令来自全国各省的党务干部和中央党部训练团的官员非常惊讶,也非常感激,如此厚待,放眼全国都是前所未有的。

  培训班负责人徐恩曾处长参观完整个营区,对衢州行署专员鲁忠修和保安司令部正副司令方佑淳、唐云涛赞不绝口,当即拍板,将衢州城北军营定为中央党部常设培训基地,并承诺另行拨出五万元专款,用于城北军营的设施建设。

  鲁忠修和方佑淳大喜过望,略作商议立即做出决定,由衢州行署再次下拨专款,在大营西区军械仓库北面的空地上,增建一个小型射击训练场、一个室内训练场馆,便于党部学员和衢州地区的警察进修学员进行军事训练,具体事宜由教导队长吴铭负责。

  谁知道吴铭刚拿到衢州行署和司令部下拨的十五万元拨款,就悄悄打通了上海比利时洋行的电话,一股脑儿定购了八百支捷克Vz24式步枪、二十挺捷克ZB26轻机枪、五十副蔡司军用望远镜,之后才招来衢州两个最大的承建商,签订了延期半年付款的建筑新合同,轻轻松松将这笔巨款挪为己用。

  党务训练班正式开学之日,中央党部组织部长陈立夫、浙江省党部主任顾建中等十余名军政要员出席了隆重的开学典礼,来自全国各省的五百名党务干部汇聚一堂,开始为期三个月的进修学习。

  在中央党部设立的各种培训项目中,机要与无线电业务训练最为重要,十余名专业教师均是全国有名的专才,一百五十名学员将在营中进行三个月的系统学习与训练,数日来多次获得陈立夫、徐恩曾接见的吴铭,顺利地将自己精心挑选的七名年轻参谋塞入机要与无线电培训班,还获得了陈立夫特批的两台德国西门子电台。

  吴铭也随之投桃报李,紧急为五百名各省学员量身定做新式训练服,连同军帽、军鞋一起每人两套,一日三餐中,中餐和晚餐均有鱼有肉,而且美味可口,质优量足,中央教育团官员、教师和全体学员对此赞不绝口,声称从未遇到过如此细致周到的接待,几乎人人都对浙西军政部门的盛情满怀感激。

  于两周后开始的首次军事基本技能训练中,被任命为军事技术总教官的吴铭再次祭出大手笔,从军械所仿制的两批柯尔特军用手枪中拿出五百支,在枪身上刻下“中央党部衢州培训班·民国二十一年八月”的精美铭文,连同精美的枪套和两个备用弹匣一起,当成礼物赠送给每一位进修学员。

  这一慷慨举动,立刻引发巨大反响。

  已经返回南京的组织部长陈立夫接到徐恩曾和周文彦的电话后,感慨万千,叮嘱培训班主任徐恩曾、教导主任周文彦加大扶持方佑淳的力度,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给予方佑淳和吴铭更多支持。

  什么也不用操心就享受到切实利益的方佑淳表面上从容淡然,内心却暗自高兴,吴铭也没有表现得与以往有任何的不同,仍然和平时一样谦逊平和,每天都出现在训练场上,尽心尽责,一丝不苟。

  令中央党部教育团和所有学员感兴趣的是,吴铭麾下直属各连的训练看起来没什么出奇之处,每天清晨雷打不动的五公里全副武装越野,上午和下午全是单调枯燥的队列训练,各连除周六之外的每一天晚上,按时举行两个小时的内务学习和总结讨论,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让不少对吴铭的带兵方法闻名已久的人大为失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吴铭除了请假一周前往常山现场低调举行婚礼之外,没有一天离开过军营,绝大多数人甚至都不知道吴铭结婚的消息,更不知道吴铭的这个低调婚礼,竟然收下了高达三十万元的礼金。

  ######

  三个月后,中央党部培训班一期学员期满毕业,在城北军营大操场举行毕业仪式,吴铭的第五团暨教导队应中央党部培训班和衢州行署的要求,在毕业典礼结束后举行汇报演练。

  从凤凰山基地赶回大营的一营、二营官兵和直属各连一起,向徐恩曾、顾建中、鲁忠修、方佑淳、唐云涛等百余军政官员和所有学员,展示了三个月来的训练成果,已扩编为特务连的吕魁元部,还表演了令人眼花缭乱并让人惊呼阵阵的穿越障碍演练、实弹射击和擒拿格斗。

  吴铭所部整齐划一的队形、令行禁止的军纪、官兵旺盛的士气和高超的技战术水平,再次引发阵阵轰动,所有怀疑自此打消,吴铭的能力再次获得各方一致赞誉。

  顺利完成做秀的吴铭心里偷着乐,短短三个月时间,他从培训班获得的纯收益超过三万大洋,扣除送出去的所有礼物的成本之后仍然有赚,不但为鲁忠修、方佑淳这两位上官赚足了面子,还为自己军械所仿制的两种手枪、被服厂生产的服装背包、金属制品厂生产的刀具钢盔等产品打出了名声,打开了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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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是情还是债(上)

  送走了中央党部官员和各省培训学员,吴铭终于能停下来悄悄喘口气,下一期的中央党部培训班要到明年暑期才开学,至少在未来半年之内,不需要已被中央党部正式任命为衢州训练基地军事总教官的吴铭为之操心。

  可是等吴铭长出口气抬起头来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赫然发现冬天的脚步已经悄然来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但要正式接管常山、开化两县的防务,还有忙不完的本部第二阶段训练计划,以及诸多军火与药品贸易、基础设施建设、企业管理、技术培训、人事调整等等事务需要他去解决和处理。

  好在吴铭的新婚妻子方稚淳,越来越温柔娴熟,把两人温馨的家和成倍扩大的被服厂打理得妥妥当当,使得吴铭能够把全副精力放到事业上。

  眼下是一年里相对干爽少雨的季节,正是加紧展开各项基础设施建设的好时候,吴铭因此而更为繁忙。

  好在毛良坞一群老弟兄能力已大为增强,先后招揽的三批共四千五百余名难民完全融入了毛良坞,成为基础建设和农业生产的主力军,不但修好了毛良坞至开化县城的二十五公里公路,还协助吴铭的工兵连建好了凤凰山训练基地、隐秘的毛良坞军械厂生产厂房和三大隧洞仓库,但是所有的大事,依然还需要吴铭去决策。

  十一月二十日,位于毛良坞村子东北方二点五公里峡谷中的小型水电厂,经过大半年时间的建设,终于顺利落成并成功发电,赶到毛良坞验收的吴铭和欢欣雀跃的村民醉了三天,返回衢州随即大笔一挥,慷慨地给比利时人支付完所有款项,并就明年展开的化工厂建设、设备及技术引进达成协议。

  送走六名志得意满的洋人已是下午三点,颇为疲惫的吴铭站起来走到办公室阳台上,伸了个懒腰点燃支烟,静静观看操场上两个直属连官兵正在进行的训练。

  没等吴铭轻松多久,团参谋张东宁匆匆到来:“铭哥,营门口有个姓汪的女人找你,她说是你亲戚。”

  吴铭愣住了,转念一想似乎明白过来,说声有请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五分钟后,张东宁客气地将客人领来,吴铭望着眼前曾经打动过自己的汪月涵,向她点头问了声好,随后亲自泡上杯香茗,端到她前面的茶几上:“坐吧,汪小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张东宁见状悄悄退下并顺手掩上房门,美丽动人的汪月涵深吸了口气,四周打量一番,低声赞道:“你这地方真漂亮。”

  吴铭坐到侧边主位的单人沙发上:“你说的是办公室还是这个军营?”

  “都挺漂亮的。”

  汪月涵轻掠一下额前秀发,端起茶杯,由衷地赞叹道:“办公室宽敞明亮,简朴舒适,进来后所见的每一栋建筑都显得精美大气,就连宽大的军营也像是花园一样,怪不得中央党部那群眼高于顶的显要把这里定为常设培训基地。”

  吴铭笑着道:“我为此花出去的钱也不少。”

  汪月涵喝下口茶,略微复杂的眼神转向吴铭:“听我们上饶的汪专员说,你不但在浙江军政两界如鱼得水,而且深受中央党部主要官员的器重,前途不可限量,恭喜你了!”

  吴铭脸上没有任何得色,还是那么平静淡然:“汪专员是你叔父吧?他的恭维话你也相信?”

  汪月涵露出了笑容:“居功不傲,从容不迫,你比传言中更加优秀,从见到你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你这人不平凡。”

  “打住!”

  吴铭摆摆手,掏出支烟点上:“我们算是老相识了,不用说这些客套话,有什么事请直说吧。”

  汪月涵悄悄挺起婀娜的身子:“首先,得谢谢你帮陈怡进入杭州教会医学院读书,其次是带来我叔叔的谢意,感谢你长期为上饶提供紧缺的西药、海盐和军用物资,不但帮了他和上饶军民的大忙,而且还让我们汪家和陈家从中赚了大钱。”

  吴铭微微摇头:“除了陈怡读书的事情,其他不用谢,我和你叔父纯粹是生意上的正常往来,我有路子、有商行和工厂,他有钱、有煤炭和销路,彼此合作互利互惠,没什么特别的。”

  汪月涵似乎知道吴铭会这么说,收起笑容,犹豫了好一会儿,压低声音郑重问道:“听说新任衢州行署党部主任周文彦和你关系很好?”

  吴铭心里生出警惕,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

  “周主任和我曾经是军中同僚,如今又一起共事,他目前除了担任行署党部主任之外,还是中央党部衢州培训基地的教导主任,我呢,仍兼任培训基地军事教官职务,彼此算是同事吧,怎么?你有事找他?”

  “不,我不认识他,更不敢去找他,只能找你。”汪月涵满怀期待地望着吴铭。

  吴铭疑惑不解地问道:“找我?你不是在江西省党部公干吗?按理说你和周文彦主任是同一个系统的,有什么事需要找到我?”

  汪月涵深吸了口气:“你还记得曾经在上饶监狱里照顾过你的张先生吗?”

  “啊——”

  吴铭震惊不已,霍然站起,盯着汪月涵明澈而倔强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慢慢坐下来,做了个手势:“你继续。”

  汪月涵不安地换了个坐姿,鼓起勇气,如实相告:

  “张先生的名字叫张凤澜,三十六岁,祖籍江西南昌,一直在上海工作和生活,上个月张先生从上海乘船抵达南昌,六天前从南昌转道江山县城,突然被你们衢州党部的特务给逮捕了,听说现在关押在衢州城南监狱里。”

  吴铭缓缓靠在沙发背上,掐灭烟头,再点燃支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浓烈的烟雾:“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共产党的?”

  汪月涵身子猛地一震,慌乱地避开吴铭的目光,美丽的脸庞一片惨白,咬了咬微微发抖的嘴唇,低声回答:

  “有一年多了……来之前我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你,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但是我相信你的为人,就像青松大哥所说的那样,你是个重情义的汉子,有一身硬骨头,哪怕彼此信仰不同,也不会为难自己的朋友。”

  吴铭苦笑一下:“青松?两年多没见过他了,没想到他会这么看得起我,唉!你来我这儿之前,和张先生联系过了?”

  汪月涵犹豫片刻,据实而言:“没办法见到他,我们是通过中间人带的话。”

  “前几天江山县城的抓捕行动我知道,我们浙西保安司令部驻扎在江山的一团参与了当晚的抓捕行动,听说是你们内部出了问题有人举报,只是不知道张先生会在里面,他……招供了没有?”吴铭问道。

  汪月涵顿时精神大振:“绝对没有,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张先生都不可能招供的,他的公开身份其实是《上海时报》的文学编辑。”

  “恐怕也是个老资格的共产主义者吧?”

  吴铭说完,不等汪月涵回答便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直接拨号,很快报上自己的身份,等候三分多钟,就对着话筒说道:

  “俊芳兄,小弟有件事得麻烦你,你现在说话方便吗……是这样,听说有个名叫张凤澜的人被你抓了……哦?行,我泡茶等你。”

  放下电话,吴铭回来对极为震惊的汪月涵解释道:“十分钟后周文彦会过来,我先说明一下,这件事情比较复杂,结果取决于衢州党部目前究竟掌握了张先生多少情况,我不一定能帮上忙,但我会尽力而为。”

  “周文彦主任是个原则性非常强的人,他对自己的信仰同样无比坚贞忠诚,所以我不一定能说得动他,你得先有个最坏的心理准备。等会儿你进里面的休息室避一避,不要弄出什么动静来,省得我难堪。”

  “谢谢你!谢谢!我先进去回避吧。”

  汪月涵说完立刻站起,紧张之下,嘴唇微微发抖,眼中满是感激与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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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是情还是债(下)

  吴铭把汪月涵领进旁边的休息室,拉开书桌前的藤椅请她坐下,麻利地将桌面上的一沓机密文件整理好拿在手里,叮嘱道:“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看看桌上的报纸。”

  望着轻轻掩上的房门,汪月涵悄悄出了口长气,四下打量这个只安放有一张小床和一张书桌、两面墙壁却全是书柜的休息室,禁不住诱惑,轻轻走动,浏览书柜里满当当的卷宗、中外军事著作和科技书籍,最后满腹心事地回到书桌前,看了看书桌上大部头中英文词典、中德词典,顺手翻阅了字迹端正流畅的手稿,最后凝视手稿上《陆军步兵战术》几个苍劲飘逸的毛笔字,只觉心潮澎湃极为震撼,怎么也想不到只读过几年私塾的吴铭会如此博学刻苦,知识面如此之广。

  正当汪月涵想要翻看另一叠字迹严谨的文稿时,一个陌生的男中音和吴铭的笑声清晰传来,汪月涵连忙收回手,望向虚掩着的房门,好一会儿才轻轻坐到藤椅上,焦虑而又紧张地凝神倾听。

  身穿一身铁灰色呢子中山装的周文彦已变得更为精干成熟,他一屁股坐在长沙发上,接过吴铭扔来的香烟,拿起茶几上的美国防风打火机点燃,“叮”的一声合上打火机,感兴趣地查看打火机上精美的浮雕图案:

  “漂亮!估计价格不菲,又是那个比利时人送给你的吧?”

  “喜欢就拿去用,我抽屉里还有一个。”吴铭翘起二郎腿,望着周文彦微微发黑的眼圈,皱皱眉头:“怎么,又熬夜了?”

  周文彦长叹一声:“有什么办法?几个共产党死硬分子弄得我精疲力竭……对了,你怎么问起张凤澜来了?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吴铭茶几上的热茶缓缓推到周文彦面前:

  “俊芳兄,张凤澜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别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有问题等我说完你再问,先声明,你听完之后不能说出去,但是你做出的任何决定我都能理解,绝不会影响你我兄弟之间的感情。”

  见周文彦疑惑地点头,吴铭随即将自己当年如何被诬陷入狱、在狱中九死一生之时如何承蒙张凤澜搭救、共产党赤卫队如何劫狱、自己如何迷迷糊糊逃跑、如何获得太金山道士救助、如何被冤枉,一直到逃出来报仇后如何被土匪掳上山、山上两帮土匪如何火拼、自己如何说服土匪们放下屠刀迁移到常山,就连他和煌固镇陈继尧一家的关系这么秘密而又隐痛的实情,都毫无隐瞒地向周文彦合盘托出。

  周文彦已经听傻了,良久回不过神来,看到强忍痛苦的吴铭点燃支烟默默吸着,这才咽了咽喉咙,扔下几乎烧到手的烟屁股,仰天长叹,唏嘘不已:

  “真没想到你的经历如此的坎坷苦痛,要不是出了张凤澜这件事,恐怕我一辈子都不能了解你所经历的痛苦,唉!”

  吴铭苦笑道:“这些破事我原本一直以为能够永远埋在心底的,可今天实在没办法了,为了报答救命恩人,小弟只能厚着脸皮博取你的同情!俊芳兄,你是我钦佩的兄长,小弟既然有求于你,就必须告诉你其中的实情,至少说完小弟心里舒服了很多,否则小弟的良心会时时承受煎熬的。”

  周文彦非常感动,微微点头也不说话,看着吴铭思考良久,突然站起来上前一步,拍拍吴铭的肩膀,幽幽叹道:

  “有你这样的兄弟我很幸运,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啊!这样吧,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天黑前你去监狱门口接人,但你给我记着: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吴铭郑重点头:“明白。”

  周文彦走出两步,再次转回来:“把那个打火机给我,另外你还得补偿我一点儿别的什么我才不亏……这样吧,你再送我十支仿制的勃朗宁1922手枪和二十盒子弹,我手下弟兄的装备太差,大半人还在用笨重的驳壳枪,办事极为不方便,打报告上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可浙赣闽这片地区情况非常复杂,可谓危机四伏啊,不换武器不行了。”

  “没问题!我们兄弟间什么都好说!”

  吴铭捡起打火机递给周文彦,一直将他送到楼下的汽车旁:“过几天我定购的五辆道奇车估计会送到,到时候你挑一辆代步吧,老是来借我的车可不行。”

  周文彦高兴地当胸给了吴铭一拳:

  “早说啊!算你小子识相,有黑色的吗?你这辆银灰色的我不是很喜欢,而且挂的是省保安处的车牌,我用不太合适。”

  “有黑色的,到时候给你拿回去挂什么牌子不行?”吴铭低声笑道。

  周文彦想了想,道:“算了,还是挂你们保安司令部的车牌吧,这样人家问我哪儿来的,我就以推脱说是借你的,省得行署那帮尸位素餐的家伙心里不平衡。”

  送走了周文彦,吴铭找到张东宁细细叮嘱几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看到眼含热泪的汪月涵站在房间正中央,看得出来她刚刚哭过。

  “坐吧,我已经吩咐张参谋傍晚去接张先生出狱了,估计党部的人没问出什么名堂来,不过以后你们得小心些了,刚才周主任对我发出的警告想必你也亲耳听到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他这人说得到做得到,这次能这么帮我已经很不容易了。”吴铭斜靠在沙发上,低声解释。

  汪月涵缓缓坐下来,深情地凝望着神色平静的吴铭:“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吴铭摆摆手:“以前的事别提了,这世道太乱,能好好活着不容易,没必要给自己增加那么多精神负担。你今后也要小心些,我不希望你出事。”

  汪月涵发红的双眼再次蓄满泪水,她悄悄低下头,掏出手绢擦拭香腮,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来:“你……你会带兵去和红军打仗吗?”

  吴铭心里颇为恼火,但还是没有生气,语气却冷漠了许多:“我不希望你参乎到这里面来,既然你主动问起,要是没个确切的答案,恐怕你回去不好交差,我这就如实告诉你吧:只要别人不主动来打我,不损害我的利益,我就会想方设法避免任何冲突,甚至大家还可以一起交朋友做生意……但是,我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的追求,不需要别人对我指手划脚。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汪月涵呆呆地望着吴铭,似是陷入了沉思。

  吴铭打破沉默,问道:“人接出来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啊?”

  汪月涵有些恍惚,吴铭又问了一句,她才回过神来:

  “哦,我想请你帮忙,送我们经过警备森严的常山到玉山,实在不行的话,送到江西地面就可以了,到了那边我就有办法。”

  “没问题,驻扎常山的是我的一个营,我让人送你们到玉山吧,晚上我还有个会议,请见谅,请你向张先生转达我的歉意。另外,我估计张先生已经在入狱之后被照了相,留下了案底,所以以后在浙西境内露面恐怕会有麻烦,你记得提醒他。”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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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以退为进

  吴铭以开会为由没有前去为张凤澜送行并非只是托词,除了不愿意自己出面引起别人的关注之外,他确实需要到城中司令部出席重要的军政联合会议。

  此次会议对浙西保安部队半年来的整编和训练工作做出总结,正式确定各团的驻扎地,调整了三个主力团的主官职务,并在会议的最后讨论中同意吴铭辞去直属教导队队长职务的申请,由司令部军务科和直属警卫团接过教导队的牌子,抽调精兵强将重组教导队,继续肩负起为浙西保安部队培训基层军事骨干的重任。

  至此,编成三个月的第五团,正式肩负起常山、开化两县的防务。

  在正副司令方佑淳、唐云涛的关照下,司令部以吴铭还兼着中央党部衢州培训基地军事总教官、司令部下属军械所技术主官这两个重要职务为由,否决了司令部三位科长、两个主力团长、以及列席军政会议的衢州行署两位科长要求第五团整体调往常山县城驻扎的动议。

  激烈的争论过后,城北大营被一分为二,东区六栋营房、四栋西式洋楼、一座大型训练场、一座小型骑兵训练场、连同吴铭现在正使用的办公楼和安家的小四合院,自此归属直属教导队和中央党部衢州训练基地所有。

  在财大气粗的衢州行署支持下,会议作出决议,将拨出专款,扩建城北大营东区,在东区营房后方再建一座规模更大的室内训练场、一个功能更为齐全的射击训练场,以确保蜚声全省的直属教导队和中央党部衢州训练基地这两个来之不易的荣誉。如今这两块牌子已成为衢州军政两界的显赫门面,极大地彰显衢州军政官员的政绩。

  吴铭的第五团团部被定在拥有四栋营房、两栋办公楼、一座室内训练场馆、一个小型射击场的军营西区,不过地盘急剧缩小,只占整个军营的四分之一,比起以前可寒酸多了。

  对此吴铭选择了沉默,他知道自己一直受到军中不少团营级主官的嫉妒,而且在几次关键的官场斗争中,得罪了不少官场人物和本地势力,如今,坐稳了位子已将整个浙西掌握在手中的行署专员鲁忠修一派对军队的态度已发生变化,特别是各县警察队伍得到建立和完善之后,鲁忠修派系实力随之大增,身为CC系浙江军事干将的方佑淳不可避免地受到掣肘,在这样的情况下,方佑淳和吴铭为了顾全大局、为了千辛万苦创下的家业,只能选择理智的沉默。

  会议结束后,吴铭没有立即离开司令部,与一团长谢子轩、军需科长古岳恒几个老兄弟寒暄片刻,便独自前往方佑淳家中。

  晚回来一步的方佑淳早知道吴铭会来,他将脱下的外衣交给妻子,就把腻在吴铭身上的儿子和可爱的小女儿赶走,领着吴铭进入书房,闭门密谈,一开口就让吴铭惊得跳起来。

  “这、这……怎么会这样?”吴铭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方佑淳递给吴铭一杯茶,苦笑道:

  “我也是今天上午才收到南京方面送来的消息,看来中央和省府各派系的斗争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否则陈部长、徐处长和省党部顾主任绝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突然把我调到省保安处任副处长,连推辞的机会都不给我……唉!好不容易在浙西做出点儿成绩,尚未得以巩固就遇到这样的变故,我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啊!”

  叹完口气,方佑淳不紧不慢地说:“今天哪怕你不来,我也会派人把你叫过来,省府计划再次对全省保安部队做出调整,浙南和我们浙西两个保安司令部,将更名为边防司令部,为保证军令政令统一,司令一职将由行署专员兼任。”

  “估计省保安处要从这两个司令部抽取两到三个团组建直属保安师,这对你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我走之后,鲁忠修一派势力就没有人可以制衡了,陈部长他们虽然在中央,但也不好把手伸得太长……你继续留在衢州的话,处境将会很艰难,干脆跟我一起调到省保安处吧。”

  “不,我决不离开浙西!”

  吴铭缓缓坐下:“大哥,你知道我在衢州投入了多少心血,军械所、被服厂,还有技师和工人已经扩大到六百余人的金属制品厂,这些全是你和小弟的心血所在,绝不能让任何人染指!”

  方佑淳颇为无奈地看着吴铭:“今天还有一个动议没拿出来讨论,内容是为响应中央军政革新的号召,反对保安司令部继续在被服厂和金属制品厂占有股份,理由很是冠冕堂皇,说是军队应该保持纯洁性,把全副精力投入到军事训练和剿匪作战之中。”

  “令我无比痛心的是,这份动议是由行署民政科长和税务局长发起的,上面却有参谋长陈骞和司令部两位科长的签名,想不到吧?”

  “啊——”

  吴铭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直爽憨厚的参谋长陈骞,竟然会投入到鲁忠修阵营里,要是这样的话,倾注自己诸多心血的金属制品厂和军械所,恐怕早就被人盯上了:“大哥,你确定吗?”

  “确定,那份动议还是唐副司令悄悄拿给我看的,他也很担心啊!估计是听到我要调走的消息之后,他生出了兔死狐悲的感觉,开始为自己预作打算了。”方佑淳脸色阴沉得有点儿怕人。

  震惊过后,吴铭沉默良久,心中残存的理智战胜了满腔的愤怒,他缓缓站起,在书房中慢慢踱步,方佑淳捧着茶杯默默思考。

  十余分钟过去,吴铭回到方佑淳对面坐下:“大哥,看来他们不但对浙西的军权志在必得,而且还要谋夺我们的被服厂和金属制品厂啊……如今这两个厂已是整个浙西最大的工厂,生产出来的产品畅销周边四省,每月的纯利几达十万大洋,他们不动心就有鬼了!”

  “是啊!”

  方佑淳扼腕而叹: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两年来从无到有,为军队建设和地方民生做出了巨大成绩,多不容易,我心里不甘啊!可如今局势大变,哪怕暂时保住了两个厂,恐怕将来也会受到他们的打压和暗算,仅是军品生产限制和税收这两块,就能弄得你不得安宁,到时我不在其位了,你能承受得了吗?今晚会议之前,我就听到行署那几个人在小声议论,说被服厂不该设在军营里。”

  吴铭沉思片刻:“大哥,司令部要转让被服厂和金属制品厂所持有的股份吗?”

  “这是必须的,军队参与地方商业经营的现象全国都有,但终归不合法度,他们在势力日增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打击我们的借口。你在毛良坞修了个小水电站用于开采两个矿山,估计他们看不上眼,但是衢州城的产业就在眼皮子底下,以他们今晚迫不及待的态度来看,等我调离之后,他们不会对你客气的,哪怕有陈部长和徐处长支持你也够呛,毕竟这些都属于地方事务,他们完全可以冠冕堂皇地步步蚕食,鲁忠修背景很深厚的。”方佑淳敏锐地分析道。

  吴铭点点头:“既然这样,不如早走一步争取主动。”

  方佑淳双眉微震:“你想到对策了?”

  “刚想到,还不成熟,大哥你帮我分析一下。”

  吴铭放下茶杯,低声说出自己的初步设想:“如果大哥你趁现在大权在握的机会,尽快向衢州几大家族转让司令部在两个厂中所占有的股份,我再说通老钟两兄弟和毛良坞几位老大,各拿出一半甚至大部分股份出来,抛售给本地有实力的豪强,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方佑淳权衡片刻,轻轻击一下掌:

  “妙!以两个厂目前的兴旺,只要我拍板,司令部在两个厂里各占有的两成股份立刻就能转手,别人不说,唐副司令和他的家族早就对这些股份垂涎三尺了,加上老钟兄弟和毛良坞商会抛出股份,转眼间就能把本地几大家族全都拉进两家工厂里,结成利益同盟。届时鲁忠修一系再想谋夺,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吴铭点点头:“没错,小弟还有一步棋别人不知道,就是人,两个工厂的人!金属制品厂的四个洋人技师、十二个杭州来的技师都是小弟的人,五百多技工中的两百人,是小弟悄悄从迁居毛良坞的难民中抽选安排进去的,就连被服厂中的八十多名女车工,也是小弟从毛良坞送来的,只需再学个一年半载,这些人就能成为技工和熟练工人,到时候哪怕扔掉衢州这两个厂子,小弟也不会在乎了。”

  方佑淳惊愕不已:“这么说,一开始你就防着他们了?”

  “不不!”

  吴铭摆摆手,悲愤地说道:“刚开始我哪里想得到会出现今天的困局?只是担心战火波及衢州,才悄悄为毛良坞积攒点儿元气,以避免发生无法挽救的损失,现在看来,小弟的步子还是走得太慢了,不过从今天开始加把劲还来得及。”

  方佑淳疑惑看着吴铭:“你不会打算在毛良坞造武器弹药吧?”

  如此机密的事情吴铭肯定不会承认:“造武器弹药需要购买机器设备和原材料的巨大资金投入,不是小弟和小小的毛良坞能够承受的,虽说这两年来我赚了不少钱,可其中大半都变成了毛良坞村民的房子、田地、码头、货船和通向开化县城和招贤镇北码头的公路,明年上半年我还要购买一批采矿机械,手头基本没什么储蓄了,现在还欠着银行四十多万贷款,就是想干也干不了啊!”

  方佑淳暗暗松了口气,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吴铭已经将两条子弹生产线,以军械所和金属制品厂名义进口的成套武器加工生产设备,悄悄运回了毛良坞储存,更不知道毛良坞几位老大,已经和开化县县长王光韶家族,合资开发开化县城东北大山里的两个硫磺矿,还入股了开化城南的化工厂,并派出二十余名能写会算的十五六岁半大小子,进入化工厂当工人,学习制酸技术和民用炸药的生产。

  吴铭看到方佑淳眉宇间又聚起愁绪,想了想,干脆提出个更决绝的想法:“大哥,你说要是小弟主动要求离开城北大营,把团部尽数搬到常山县城去,会不会赢得更大的主动?”

  方佑淳很意外,想想连连摇头:“恐怕你暂时还不能走,全军下阶段的训练事宜不能没有你的参与,陈骞那些人有什么本事想必你也清楚,这辈子他们也就那个水平了,可以说整个浙西军队除了你、谢子轩和你麾下二营长陈昭贤之外,其他都是庸才,这不仅是我个人的看法,你马致斋大哥也是持这个看法。”

  吴铭微微一笑:“既然那些人想抓军权,我何不成全他们?因为你和唐副司令的照顾,小弟得到了诸多好处,自然成为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走之后小弟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还不如避其锋芒,独善其身呢?反正谁也不敢动小弟的第五团,即便想动也动不了,小弟离开衢州这个内斗不止的地方,恐怕会更好一些。”

  “这——”

  方佑淳沉吟良久,还是犹豫不决:“要不你还是跟我去省城吧,把你的四个直属连带上,担任省直属保安师团长毫无问题,副处长刘汝霖很器重你,他绝对愿意你过去。或者干脆听从陈部长和徐处长的召唤,调到南京去任职,他们可是两次向我提议,想把你调到中央党部担任调查科副科长的,我都以部队需要为由婉言拒绝了,你不妨再好好考虑一下。”

  吴铭立刻摇头:“不行,我离不开我的弟兄们,你也知道第五团和毛良坞是小弟倾尽心血建立起来的,小弟离不开啊……至少未来三五年之内我不能撇下这一切,否则很可能前功尽弃。”

  “唉!一切由得你了,估计年底前我就要到省保安处就职,鲁忠修兼任司令估计已成定局,所以军中人事上会有较大变动,一朝天子一朝臣嘛……不过,从目前的总体情况来看,短时间内鲁忠修不会为难你,人才难得,在当前的局势下他不得不用你,这也是我颇感放心的地方。”

  方佑淳摆摆手,让吴铭先别开口:“你的性格我很清楚,我也不勉强你,如果你坚持要离开衢州去常山,就趁我还在快点儿做出决定,有你和稚淳在家照顾爸妈,我在省城也放心了。”

  “再就是你走之后,城北大营腾出来了,行署和司令部就没必要再花个二三十万扩建营房设施……嗯,我做主了,等你把申请报告送上来,我找老唐好好合计一下,以修缮常山保安团营房和水陆检查站的名义,拨给你十万元专款,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我的霉头。”

  吴铭听了非常感动,敬给方佑淳一支烟并帮他点上,生生把心中想要如实倾诉的冲动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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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壮士断腕

  回到家里,吴铭洗完澡来到书房,温存地亲了亲侍候在旁的妻子,说了一会儿话,把妻子送进卧室歇息,再次前往书房,打开方佑淳交给他的牛皮纸卷宗,抽出里面两本蓝色封皮的崭新证件,顿时傻眼了。

  打开盖有衢州行署党部印章的党员证,再看看上面端正填写的发证日期,吴铭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心中颇感滑稽,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从未写过入党申请书,竟然在一年半前便成了国民党中的一员。

  吴铭再打开第二本印有烫金青天白日徽的蓝色皮质证件,看完自己照片下方的职务栏内容和发证机关,禁不住再次苦笑起来,原本他以为这是中央党部发给自己的军事教官证书,没想到证件上填写的职务竟是中央党部总务处二科副科长。

  吴铭沉思片刻,也不管时间已近子夜,抓起电话要通周文彦。

  同一阵营的周文彦早已知道党部总务处对吴铭的秘密任命,听了吴铭含含糊糊的询问,以为吴铭睡不着觉和他开玩笑,于是讥笑吴铭几句便挂上电话,弄得吴铭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到底谁来领导自己?需要自己去干些什么?

  苦思良久不得要领,吴铭干脆把证件塞进抽屉,坐下来拿出稿纸,提笔书写调防申请。

  三天后,浙西保安司令部发出公文,命令所部第五团在一周之内搬离衢州城北大营,五团团部设立在常山城北旧军营,并下拨十万专款,用于军营修缮和增建两个水路检查站。

  消息一出,全军愕然,谁都没料到吴铭会主动申请搬离条件优越的衢州城北大营。

  参谋长陈骞面对几名赶来询问的科长,连连摇头,苦笑着说自己也是刚刚知道的,心里生出丝丝隐痛,他知道自己卖身投靠鲁忠修,不但就此失去了老上司方佑淳的信任,也失去了吴铭这个重情重义的兄弟。

  衢州行署里同样是一片愕然,浸淫官场二十年早已养成从容气度的政训科长齐雨亭肃立在专员鲁忠修办公桌前,心怀忐忑极为不安,看到鲁忠修沉思片刻,轻轻挥手没什么表示,只能缓缓退出去。

  接下来,吴铭强横地把军械所的六台先进机床、所有库存武器装备,连同一百六十多吨特种钢材、仿制的两百七十多支柯尔特手枪、四百五十六支汤姆逊冲锋枪统统打包,分三个晚上搬上毛良坞商会的运输船运走,第六天这才率领自己的直属各连离开城北大营,在毛良坞商会六艘机轮货船的帮助下,大摇大摆开往西面的常山县城驻扎,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营区交给后来者。

  第六天,浙西保安司令部传出消息,将被服厂和金属制品厂的所有股份转让给衢州孔氏家族和唐氏家族,共收回八万余转让资金,用于驻扎江山的谢子轩团驻地营房和边境水陆检查站的建设。

  没过多久,衢州商界突爆新闻,钟氏兄弟和毛良坞商会将金属制品厂五成股份,转让给了衢州商会主席和孔氏家族,钟氏兄弟仅仅保留三成股份,并继续担任经理管理工厂,完成所有股份转让的毛良坞商会,自此退出衢州的制造业。

  毛良坞商会会长李琨同时透露,已将所持被服厂六成股份,悉数转让给本地望族孔氏家族,孔氏家族将在五天内,将被服厂搬离城北大营,转入西面一路之隔的衢州工业专科学校继续生产。衢州工业专科学校因股东吴铭无力支持,整体作价六万大洋卖给孔氏家族。

  一系列震动浙西的消息尚未平复,又一个令浙西各界哗然的消息接踵传来:

  毛良坞商会将所持衢州火电厂股份、城西北煤炭码头尽数转让给衢州四大家族,转让价高达二十八万之巨;因为煤炭产地江西税收徒增,以及毛良坞煤矿开采难度增大成本剧增,即日起除已签合约继续按原定价格履行之外,每吨煤炭价格上涨三成。

  整个浙西随即传出轰动性的新闻:方家失势了!军中悍将吴铭失势了!生意做得兴旺火红的毛良坞商会退缩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蔓延,两年来蓬勃发展的浙西工商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喧嚣与躁动。

  专员鲁忠修惊愕之余,很快意识到这是方佑淳和吴铭没给任何人留面子,并以壮士断腕般的决然做出了反击。

  鲁忠修权衡再三,最终强压住去找即将离任的方佑淳谈一谈的想法,决定继续保持沉默,静观衢州各大家族的下一步反应。

  对于心腹们提出严惩毛良坞商会和吴铭的建议,鲁忠修以大局为重没有采纳,从内心深处讲,他爱惜吴铭非凡的军事才华和卓越眼光,更清楚位于整个浙江围剿最前沿的浙西边境各县日益严峻的现实。

  数月来,中央军主力各部在闽北、闽西、江西全境的进剿节节失利,更大规模的围剿行动即将展开,浙西边境的战争危机随时都会出现,说不定剿总一声令下,自己就得无条件地派遣军队奔赴战场。

  在这样严峻的情况下,驻守常山、开化边境两县的吴铭第五团将成为作战主力,也是浙西地区安全的最有力保障,因此不但不能立刻进行打压,反而需要多加安抚。

  鲁忠修的远见很快得到印证。

  十二月十四日凌晨,神出鬼没的红军闽西主力部队两千余众,突然袭击了浙闽交界地区江山县以南五十公里的保安镇,浙西保安一团二营一连官兵寡不敌众,抵抗一个小时后全军覆没,所有武器装备连同囤积镇中的粮食给养被抢掠一空,袭击者得手之后迅速调头西进,大造声势,做出攻打江西广丰县城的姿态。

  南昌剿总急令上饶两个团驰援广丰,并向江西上饶行署、浙江衢州行署发出四道追击令。共军主力却在广丰东南十余公里沙田镇折而向南,转眼间消失在赣东的崇山峻岭之中。

  十二月二十六日,浙西保安司令方佑淳在衢州各界的依依送别下,携带妻子儿女,乘坐崭新的美国道奇牌大马力轿车离开衢州,赶赴省城杭州,就任省保安处副处长职务。

  次日下午,掌握浙西军政大权的鲁忠修召开隆重会议,宣布根据省府命令,“浙西保安司令部”从即日起正式更名为“衢州边防司令部”,衢州行署专员鲁忠修兼任边防司令部司令,原保安部队所属保安团,更名为衢州边防团。

  白底黑字的“衢州边防司令部”这块硕大招牌刚刚挂上,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骤然传来:长年盘踞在千里岗腹地的匪首陆澄容部百余悍匪,窜入衢州城以北二十二公里的杜泽镇,镇长彭家川及五名警察被斩杀于婚礼现场,数十名妇女遭到奸淫,镇中所有大户和商人被抢掠一空。

  鲁忠修强压心中的愤怒,坚持将庆祝活动进行完毕,立即招来新任浙西保安副司令的亲信蒋博清、参谋长陈骞紧急商议对策。

  毕业于黄埔分校、如今已从军七年的蒋博清是个精明人,以初来乍到尚未熟悉浙西情况为由轻轻撇开责任,直接望向大汗淋漓的参谋长陈骞。

  陈骞只能硬着头皮建议:“悍匪陆澄容部已存在多年,过往商队通常是缴纳买路钱就能安然通行,数年来很少听说弄出人命大案,兼之这股匪帮盘踞于千里岗山脉腹地,行踪不定难以定位,所以一直没有派兵进山清剿。”

  鲁忠修不悦地冷哼了一声:“陈参谋长,你的意思是继续纵容这股悍匪为恶吗?”

  “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清剿无果,派兵多了匪徒隐匿而逃,根本不知道上哪儿找他们,派兵少了又担心被其所趁,而且我军各部均为重新编整的新兵,刚刚完成第一阶段训练,除了刚组建完毕均由老兵组成的教导队之外,其他各部恐怕难以胜任。”陈骞如实说出自己意见。

  蒋博清突然说道:“派吴铭所部去怎么样?听说我军装备和训练水平最高的是吴铭第五团,而且吴铭有过剿匪的成功经验,派他率部进剿也许稳妥一些。”

  “不行!”

  鲁忠修连忙摇头:“吴铭团不能动,共军方志敏部再次出现在赣东北的婺源以南、德兴以东地区,已经引起南昌剿总的极大重视,月初赣东北共军一部企图攻打我开化重镇华埠,幸而被驻扎开化的吴铭团二营陈昭贤部及时发现,并率先展开迅猛攻击,这才赶走了共军,没有造成更大的恶果,可见赣东局势之危急,已对我开化、常山、江山各县形成巨大压力。”

  “其次,驻江山的谢子轩团边界线漫长,兵力捉襟见肘,防不胜防,非常需要吴铭的五团随时支援。再者,如果剿总一旦命我部驰援江西,还得靠驻扎前沿的吴铭率部前往。故,第五团切不可轻言调动!”

  陈骞本来也打算抽调吴铭率部前来围剿悍匪陆澄容部,他非常清楚整个浙江保安部队中,除了吴铭所部和谢子轩团的一营能担此重任之外,其他各部包括直属警卫团甚至教导队,都不能胜任深山剿匪的艰巨任务。

  但是在鲁忠修责备中包含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陈骞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狠下心推荐自己的结义兄弟——驻扎在龙游的三团团长彭彬担起重任,能不能剿灭陆澄容部悍匪暂且不说,至少要让鲁忠修看到自己的服从和担当,否则今后的日子就难混了。

  鲁忠修果断地采纳了陈骞的建议,陈骞立刻敬礼离去亲自去布置。

  鲁忠修微微松了口气,便和蒋博清一起走出办公室,准备出席庆祝晚宴,谁知刚到楼下,司令部军务科长气喘吁吁跑来禀报:

  “常山急电,十分钟前,我部设于浙赣边境的白石镇检查站,突遭五百余装备精良的共军攻击,驻守那里的五团一营二连官兵奋起抵抗,吴铭已亲率团属特务连、机枪连飞速前往驰援。”

  “什么?白石镇?那可是浙赣边境最大的检查站啊,共军竟然猖狂如斯?”鲁忠修惊呼完毕,再也顾不上什么庆祝晚宴了,急令军务科长立刻通知抱病在家的唐副司令,立即召开紧急作战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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