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杭州重逢
眼见这一桨砸落,康定风纵是不死,也势必重伤。
便在康定风危殆势急之际,骤见一条人影如同鬼魅般,突然窜到童虎身旁,
随听「呼」的一声,童虎高大的身躯,忽地直跌了出去。
康定风惊犹未定,只眼怔怔望着眼前相救自己的人。见此人只有二十上下年
纪,剑眉朗目,如冠玉耳,却是个英俊美男子。
康定风依稀觉得此人有点面熟,略一细想,登是便想了起来,这人便是曾经
解救武林大会危机的青年。
原来这人并非谁人,正是罗开。他在越州中了阴阳二老一掌,重伤垂危,后
得白婉婷以「玄女相蚀大法」救回一命,还好他功力深厚,调养数日,伤势以大
致痊癒。在那段期间,白婉婷已接获杭州的消息,知道杭州凌云庄已修饰竣工。
当时她心想,冯家庄毕竟是人家地方,实不宜耽搁过久,再想罗开伤势还没完全
康复,确虽要找一处安宁的地方养伤,既然凌云庄已经修好,而越州距离杭州并
不远,倒不如现在便起程回去,好让罗开能静心休息养伤。
当晚白婉婷便与众人商量,大家齐声叫好,是日便即动身,晚上一行车马已
抵达协平,这里距杭州尚有几里路程,但时已入夜,便找了一间店子先行往下,
待得明天再续行程。
隔日天仍没亮,众人便再动身,来到杭州城门,已是辰时时分。
只见城门内外,均有百多个官兵把守,还有数十个锦衣卫在城门四周巡回,
守禦异常森严。
众人看见出城的民众,个个均要搜身盘查方能出城。各人心里俱感奇怪,却
也没放在心上。
还好罗开一行人只是进城,他们虽然劲装束结,但衣履光鲜华丽。守城官兵
见着这行人马,一看便知他们非等闲之辈,均想这伙人若不是名门大派,便是富
豪大贾的人物。城门官兵见了他们的派头,也不敢多加刁难,只略一问明身分,
便放他们进城。
罗开骑在马上,想起在杭州当小二时的情景,不由感怀触绪。
白瑞雪拍马上前与罗开并骑而行,微笑道:「你怎样了,想起了往日的事情
了?」
罗开苦涩一笑,点了点头道:「快两年了,没想到短短两年间,人生的变迁
竟会如此大!」
白瑞雪抬眼望向天边,只见朝霞满天,红云浮荡,不由低声唸道:「天上浮
云如红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罗开听见这句杜甫的「可叹」,笑道:「我只听过『天上浮云如白衣』,哪
有人叫红衣的。」
白瑞雪笑道:「你看,现在这些云不是红色么?其实是白又好,是红又好,
顷刻之间,随时都会乌云密盖,变成黑狗。人生也是一般,世事的变化无常,谁
人会料得到。」
罗开点了点头,默然不语。这时董依依的话声突然从旁响起:「罗开哥,你
们说料到什么呀?」
只见董依依和白婉婷已跑上前来。罗开笑道:「没有甚么,只是说起我离开
杭州两年,今日又重返旧地而已。」回头向白瑞雪问道:「瑞雪姐,不知凌云庄
位于杭州哪里?」
白瑞雪道:「便在岳王坟以西,距玉泉不远。」
罗开道:「哦!那便是在岳湖的西面了,那一带景物甚多,除了曲院风荷之
外,还有黄龙吐翠和宝石流霞,都是西湖一等一的好景点,如此说凌云庄建在那
里,景致必定极好的了。」
白瑞雪微微一笑:「景致还过得去,但地方却很大,由庄前直伸延至玉泉,
方圆极广,少说也有数十亩地,便是再建十栋八栋大楼,相信也不成问题。」
白婉婷道:「听你说曾在杭州当过小二,不知是在哪里呢?」
罗开道:「就在钱塘门不远的祥安居,沿着湖边直行便是。」
董依依拍手笑道:「罗开哥,我真想看看你当时工作的地方,咱们现在就去
看看好么?」
罗开笑道:「其实不只你想看,我离开杭州两年,确也想念汤老板,他为人
很好。还记得当初我从家乡来到杭州,若不是遇着汤老板,恐怕已经饿死在街头
了。」
白瑞雪听他这样说,发现罗开不但聪明风流,为人刚直忠厚,最难得是不忘
本,实是个不多见的好男儿,不由暗自赞许,遂道:「罗开弟,现在时间尚早,
咱们便从湖东绕道回凌云庄,顺道到祥安居看看如何?」
董依依听见,立时欢呼起来,其余的人也不知她因何如此高兴,齐齐望将过
来。同行中十几人,大多知道这位天仙似的美人儿,素来便天真烂漫,也不觉什
么出奇。
罗开听见,低头沉思片刻,便点头说了声好。白瑞雪策马上前,吩咐领在前
头的武师改道而行,着他沿南屏山麓绕道往东。
南屏山位于西湖南岸,山上林木苍翠,秀石玲珑。
此处有一座永明禅院,寺内有宗镜堂、慧日阁、济祖殿、运木井等古迹。山
门之前,并建有一放生池。
永明禅院原有铜锺一口,每天傍晚,深沉浑厚的钟声在苍烟暮霭中回响,山
回穀鸣,发人悠思。其时人称之为「南屏晚钟」,乃是西湖十景之一。
罗开远远望见,大感诧异,连忙下马问个端的,他在那些官兵口中,方知道
汤老板出了事,原来给官府找了去。
罗开心想,汤老板对人蕴藉含蓄,直来本分老诚,哪会是什么叛贼,内里必
定另有跷蹊。
众人看见罗开眉头深锁,虽不明箇中原因,也料到必无好事,便纵马过来,
问罗开到底发生甚么事。
罗开与他们说了,个个均觉事情古怪,上官柳道:「汤老板在杭州城时日应
该不短,他的为人如何,地方官决计不会不知。况且掳劫王爷这种抄家大事,一
般商人又如何敢做?依我认为,官府也不致会如何难为他们,你也不用担心。」
唐贵和史通明因感激罗开相救,又见他伤势未愈,心里放心不下,便随队同
行前来杭州,这时听见上官柳的说话,也觉有道理,便联声劝解。
罗开却想,汤老板向来对自己甚好,如同子姪般,今日他无辜惹上官司,如
何也要想个方法把他救出来才是。
众人继续策马前行,才穿过浅塘门,便即听见刀枪拚斗之声。
董依依听得有人打架,高兴起来,第一个赶马上前观看,接着众人也跟随而
至,连怪婆婆也从马车走了下来,站在众人身旁。
各人放眼望去,只见百多个市民散布四周看热闹,西首之处,站着十多个绵
衣卫,个个手执纲刀,正聚在一处护着一个华服少女。而在不远处,地上倒卧着
十多个官差,个个动也不劫,不知他们是死是活。
再看场中拼斗的人,见有近十人把两男一女围在垓心,刀来棒往,兀自斗得
难分难解。
众人看得眼睛大睁,而罗开见着这三人,更是一惊,不由看得痴呆。
白家姐妹和董依依三人,一眼便认出康定风和那个白衣少女,白婉婷连忙向
罗开道:「这个人不正是天熙宫的大师兄,还有那个在擂台出现的女子,二人怎
会在此与人动起手来?」
罗开早便看见,但他和上官柳的目光,却不约而同都落在那名女子身上。
上官柳道:「没想到是她?」
罗开嗯了一声,心头却不往乱跳,怎地方妍会和康定风一起?莫非二人早便
认识。
原来那个使软索的少女,便是血燕门朱雀坛坛主,也是当初曾在长堤坡密林
遇见的方妍。自从罗开与她在画舫一夜风流后,对她可谓无日或忘,每当想起她
一颦一笑,总教他莫失莫忘,魂牵梦萦。
但罗开与她之事,皆因当时身受重伤,一时还没与众人说起。
罗开此刻见到方妍,当真是惊喜交集。便在他把目光移向其他的人,忽地看
见童虎手上的只头桨,不禁啊地轻叫了一声。
白瑞雪听见,连忙问道:「罗开,有什么事?」
罗开道:「那个使铁杖的傢伙,便是打伤我的其中一人,当日他们虽然蒙住
脸孔,但他手上的怪异兵器,我还是认得的,半点不会错。」
董依依在旁听见,随即道:「原来便是这个老傢伙伤了罗开哥,好!我上去
便给他一针,替你消消气。」
罗开道:「依依你不可乱来,这个老头子不是好惹的,他还有一个兄弟,幸
好他没有在场,要不然这两人联手,康定风他们早就败阵下来了。」
上官柳道:「听你这样说,他们便是血燕门的人了,血燕门又怎会与官府扯
上了关系。」
董依依听得奇怪,问道:「你怎知他们和官府有关?」
白瑞雪笑道:「这些人若非与官府有关,那边的锦衣卫又怎会如此安静,只
是站着不动手。况且地上躺满了官差,也不上前去驱散他们救人,明着这些人和
锦衣卫便是一伙,还有站在锦衣卫身旁的女子,瞧来必是甚么大官人家的千金小
姐。」
上官柳向白瑞雪问道:「你看那个和尚是谁?此人武功极高,似乎都在其余
二人之上。」
白瑞雪凝神看去,只见那和尚虽大敌当前,面上依然满脸笑容,随即便想起
一个人来,道:「难道这人便是笑和尚?」
上官柳道:「我方才第一眼看去,便认定是此人了。」
白婉婷点头道:「我虽知有其人,却没有见过他,但他面上这副笑脸招牌,
叫人一看便知晓是他了。」
董依依从没听过此人的名字,听见他名字有趣,便挨过身去,不住问白婉婷
有关笑和尚的事迹。
便在此时,只见康定风三人背靠背结成了阵势,白瑞雪笑道:「他们倒也聪
明,竟能想出这个法子来。」
罗开却不以为然,心知用这个方法斗将下去,无疑是困兽之战,想要脱身便
更加难了。
思念方落,便见童虎倏地跃出战圈,再见他身形骤转,竟趋至康定风身前。
罗开见着,立时明白他的用意,暗叫声糟。
罗开一直从旁观察,对场中各人的武功,谁高谁低,早以了然于胸,心知康
定风决非童虎的敌手,倘若二人一交上手,康定风必败无疑。
康定风是纪长风的大徒弟,名份上却是罗开的大师兄,见他危机当前,罗开
又如何能不救他,当下不加细想,霍地从马鞍跃起,犹如腾云驾雾般从众人头顶
飞过。
童虎似乎忘了昭宜公主的说话,存心要把康定风毙于桨下。当罗开脚尖方行
落地,便见童虎抬桨往康定风当头砸去,他一见之下,如何能不惊,连忙疾趋上
前,一手从后握住童虎的右手腕,左掌发劲拍出,直击童虎的胸口。只听碰然一
声,童虎立时被他震出丈外,飞跌在地,胸口血气翻腾,一时无法提气起来。
白婉婷和董依依众人见罗开突然出手,知他伤势还未完全康复,大惊之下,
纷纷抢出。
怪婆婆只目大睁,身形一幌,已掠到童虎身旁,一把抓住他后颈,中指顶着
他颈后「大柱」穴。
童虎颈项一紧,心知不妙,右手运起苍阳神掌正要拍出,忽然感全身酸软无
力,不禁骇然失色。
怪婆婆冷笑一声,掌心吐劲,童虎状硕的身躯凌空而起,直朝一堵石墙飞了
过去,碰的一声响过,童虎登时给撞得昏死过去,跌在墙角下。还幸怪婆婆手下
留情,这一掷之力,只用上三四成功力,若非如此,童虎势必脑爆骨碎,立毙当
场。
罗开甫震开童虎,却见一柄软鞭横削而来,而他所站之处,正挡在康定风身
前,若闪身避过,这一锏必击向康定风。他一想及此,当下略一提气,一招「青
松拂檐」拍出,这是混沦掌中的精妙招数,劲力虽不算强,却速捷异常,在不可
能的方位中仍能发招。随听那人「哎唷」一声,软鞭尚未击到,人已翻倒出去。
罗开侧过头去,边斗边问方妍:「方妍,你怎会来到杭州?」
方妍乍听罗开叫她的名字,立时呆了一呆,神情如着了魔似的,出手忽地一
缓,刚好这时敌人一掌拍到,当她发现来掌,已然太迟,这一掌竟着着实实打在
她胸膛。
方妍闷哼一声,一口血箭自嘴里喷出,人也往后软倒下去。
罗开万没想到方妍会不避不架,见她身中一掌,心里一慌,登时左掌横劈,
把那人扫了出去,右手一抄,便已围上她纤细的腰肢,口里直喊:「方妍,你怎
样了……」
方妍只觉胸口火热,剧痛难当,神智已半昏半沉,耳里只听得罗开不住叫着
她,鼻里却闻着一股强烈的男人气息,突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罗开大急,他右手把方妍拥紧在怀,左手挥挡来招,高声叫着:「依依,婉
婷,你护着各人,咱们合力冲出去。」
笑和尚看见突然来了帮手,精神大振,立时与康定风合力逼开敌人。
白家姐妹、上官柳和华山派弟子曲依韵等人业已赶到,齐齐出手抗敌。
董依依使开幻影流光的轻功,如穿花蝴蝶般,在敌人丛中左穿右插,漫雨梅
花针连连打出。
昭宜公主看见势头不对,即命锦衣卫上前帮手退敌,怪婆婆也不待锦衣卫冲
近,长喝一声,抢身便进。
怪婆婆不想多杀伤官差,免得与朝廷作对,也不下杀手。饶是这样,那些锦
衣卫已给她弄得手忙脚乱,何谓挡者披靡。怪婆婆这时如入人群,当真是手到擒
来,找着一人,便顺手掷出,十多个锦衣卫被她这样一闯,立时乱作一团。不消
片刻,个个已抱头撑腰,叫苦不迭。
昭宜公主看见眼前的情形,便知今日如何也掏不到好处。见她鼻哼一声,顿
一顿脚,便即转身离去,站在她身旁的两个锦衣卫,旋即持刀押后,在后保护她
离开。
怪婆婆斜眼望见她远去,也不追赶,拍拍只手踱了回来。
只见童虎仍是昏死不醒,祁连老妖等人武功虽高,却也挡不住罗开这伙人。
况且漫雨梅花针的药力也开始发作,几个功力较弱者,已感昏昏欲睡,再无战斗
能力,余下数人看见罗开等人慢慢退下,均知己方武功不及,一时不敢莽动。
那些锦衣卫伤势不重,大多只是皮外之伤,没过多久,纷纷站起身来,见他
们个个手执纲刀,狠狠的望着罗开众人,却又不敢上前动手。
邪连老妖等人,身上均中了董依依的梅花针,时间一久,药力慢慢发作,开
始一个接着一个,缓缓倒将在地,再加上先前给方妍点倒的官差,街上立时横七
竖八,卧满了一地。
在旁的锦衣卫见了这情景,无不大吃一惊,只是不明其中道理,一时不知如
何是好,顿感手足无措。
唐贵和史通明二人,虽知这些锦衣卫己起不了气侯,但仍是担心他们会突然
发难,为防万一,便和十多名武师凝神监视,把锦衣卫挡在丈许外。
罗开担心方妍的伤势,纵身跃到自己的马匹,正要把她放在马上,忽听怪婆
婆在旁道:「把她抱到我马车去,待我看住她便行了。」
罗开想想也对,连忙把方妍抱到马车去。
小金素来聪明乖巧,看见罗开抱着方妍过来,连忙掀起马车的垂帘,二人合
力把方妍放在坐位上,怪婆婆亦已跳上马车来。
康定风退到众人身旁,看见方妍的伤势极重,心想若不找个隐秘地方马上施
救,大有生命之危。
他一念及此,随即想起那个石室来,心忖:「那石室的位置隐秘非常,确适
合她作治伤之所,但我若一提出,那个湘王的行踪,岂不会让他们知道!」
康定风望望众人,笑和尚便不用说了,其他人也不像蝇营狗苟之流,更不像
官门中人,何况眼前这年轻人曾救自己一命,这还有甚么信不过,最不济便放了
那个湘王便是。他想到人命攸关,该当以救人为先,当下向白瑞雪一揖道:「康
定风多谢各位仗义相助,这位姑娘伤势极重,必须及时救治方可。」
白瑞雪连忙还了一礼。罗开放下方妍走下马车来,随即听见康定风的说话,
便走上前道:「我的庄院便在附近,康大哥和这位师父若不介意,便一起前去如
何?」罗开不想说出自己的身分,只得称呼他一声康大哥。
康定风上前抱拳道:「适才多谢少侠相救,敢问少侠高姓大名。」
罗开道:「小弟姓罗,单名一个开字,康大哥便叫我姓名好了。」
康定风连忙道:「不敢,罗兄弟年纪虽轻,却侠肝义胆,康某好生佩服,以
后你我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罗开还礼不迭,康定风续道:「罗兄弟你有所不知了,杭州城正发生了一件
大事,官差和锦衣卫已在全城搜查,况且众位刚才已和官家对上了,恐怕他们不
会就此放过,若给官府发现诸位的行踪,到时可便麻烦了,即令各位不怕他们,
但多少会延误这位姑娘的伤势。」
罗开听后,登时眉头一紧,康定风续道:「罗兄弟,康某有个极其秘密的地
方,可暂且到那里避一避,免得和官府硬拚硬碰,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白瑞雪看见罗开对方妍的举动,心下早已大感奇怪,便微微一笑,打算出言
一试:「罗开,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你来决定吧。」
罗开望了她一眼,见白瑞雪嘴角含笑,表情古怪,自是知她想什么,不禁脸
上一红。又想,康定风突然这样提出,难道另有什么原因?天熙宫行事诡秘,这
点不可不防。但他既已开口,我便此推却,岂不让他更添疑心,倒不如先应承于
他,只要自已处处小心便行,当下道:「我没意见,只是咱们人多,那处能容得
下么?」
康定风道:「那个地方不小,再多些人也容得来。」
上官柳是聪明人,看见罗开低头沉思,便晓得他的忧虑何在,便道:「今趟
咱们与锦衣卫缠上了,打后为了免麻烦,我也认为先避一避较好,若给官府知道
咱们在杭州的落脚处,真个后患无穷。」
董依依笑道:「幸好邱婆婆在马车没听见,要是给她听着,邱婆婆肯定不会
赞同,必定要和那些官差拚到底。」白婉婷也有同感,不往微笑点头。
怪婆婆的功力何等厉害,其实他们的对话,早已全听在耳里,现听见董依依
这么说,不禁摇头微笑。
便在这时,突然响起隆隆之声,声音虽细,却人人清楚入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处尘头大起,笑和尚笑道:「这些狗爪子又追来了,
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罗开拉过小金的马匹,把它交给了笑和尚。
笑和尚道:「好,我就不客气了。」话落轻轻一跃,便上了马背。
罗开上了马车,坐在小金身旁。小金一抖砩沓敌雌鸲?
众人连忙翻身上马,康定风一拨马头,领在前头往断桥方向奔去。
才盏茶时间,众人已来到岳王坟,继而往西。白家姐妹越走越感奇怪,这条
路线不正是通往凌云庄么?莫非真是如此巧合?姐姐二人不由互望一眼。
没过多久,已来到一个竹林,康定风领着众人,一抽马头,便跑进通往凌云
庄的岔道,拐过一个弯,康定风勒马停了下来。
白瑞雪已知他所说的隐秘处,便是刚修饰过的凌云庄,不由嘴角含笑,拍马
赶上前来,问道:「康兄弟怎地停下来,前面有问题么?」
这时罗开等人亦已走了过来,只听康定风道:「前面是一个庄院,庄里还有
些护院武师,待我先进去把他们料理掉才行。」
白瑞雪不知他所谓料理掉是指什么,难道他要把护院都杀了不成?她略一沉
思,便向董依依道:「今回你的梅花针又大派用场了,我和你随康兄弟进去。」
董依依点点头,白瑞雪一手拉过董依依,向康定风道:「这是我的好妹子,一手
梅花针已练到相当火候,且针上含有昏药,只要中上一针,中者便会昏昏大睡,
这样便不用弄出人命了。」
康定风笑道:「我还想进内先点倒他们,现下这样更好,两位请跟我来。」
白瑞雪向白婉婷打了个眼色,白婉婷点头笑笑,便挨到罗开身边来,在他耳
边细声低语。
第三十八回 凌云山庄
康定风领着二人来到凌云庄前,只见庄门紧紧闭上,晨光把门上的铜钉映得
精耀灿烂。董依依看见门上凌云庄三个字,不由「咦」的一声,白婉婷连忙向她
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董依依一头雾水,侧头苦思,却愈想愈是胡涂。
康定风带着二人来到墙边,指了指墙头,白婉婷明白他的意思,凑头到董依
依耳边,低声道:「咱们上去,若见着庄内的人,就给他一枚梅花针便是。」
董依依点头应允,这教她更不明白了,心想道:「这里明明是凌云庄,庄内
的人不是瑞雪姐的人么,为甚么要把他们迷倒?但瑞雪姐既然这样说,便只好依
她说话做好了。」
三人展开轻功,跃身上了墙头,探头一看,便见三个武师在院中四下巡视。
董依依望望身旁的白瑞雪,见她示意动手。但见董依依右手一扬,三枚细若牛毛
的梅花针齐齐射出,三个武师只觉发鬓一痒,轻若蚊刺,见三人抬手搔了两下,
便若无其事般继续边说边行。
康定风在旁瞧得清楚,心中佩服不已,没想到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功夫竟
然如此厉害。暗道:「这枚银针如此轻细,真个风也吹得动,遑论飞射打物,便
是把针掷出数尺,也难准确中物。然而她这一手三发,足有数丈之遥,且奇准无
比,若非内力外功俱臻上乘,决计无法做到。」
没过多久,三个武师分别靠坐在一株大树下,神情萎顿,眼皮低垂,再过一
会儿,便已昏睡过去。
白瑞雪向康定风道:「不知庄内可有其他人?」
康定风道:「护庄武师倒有十数人,但庄内住了多少人,便不得而知了。」
白瑞雪奇道:「难道你没有进过屋里去?」
康定风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没有进过此屋,瞧来这凌云庄占地极广,光
是护庄已有十多人,屋里所住的人应该不会少。」
白瑞雪沉吟片刻,说道:「依康兄弟所说,那个秘密地方并非在屋内了?」
康定风伸手向前一指,说道:「那个密室入口便在假石山之后,瞧来这三人
已经昏睡不醒,咱们现在便去。」
白瑞雪点了点头,心里却想:「原来花园里另有密室,倒也奇怪了。」
三人跃入院中,康定风在前引路,几个纵落,便来到石山前,说道:「便是
这里了,请稍待一会。」只见康定风伸手在假山上一按,「隆隆」声响过,康定
风回身走到假山前,拨开草丛,果见一个黑黝黝的山洞。
董依依看见,登时雀跃起来,笑道:「好一个秘密所在,康大哥你是怎样发
现的。」
康定风微微一笑:「昨夜我和朋友给官差追赶,慌不择路,便走进这座庄院
来躲避,无意间给我发现这里。说来话长,待一会儿,我再慢慢向各位解说。」
白瑞雪道:「听你如此说,康兄弟还有朋友在里面了?」
康定风点头称是,白瑞雪道:「既是这样,便麻烦康兄弟先在洞口守备,为
了安全起见,我和依依到四周看看,若然发现有人,咱们先行把他们打发掉,再
回去叫众人进来。」
康定风自无意见,白婉婷和董依依悄悄窜出了假山,只听白瑞雪问道:「依
依,你的梅花针可有解药?」
董依依从身上掏出一个白玉小瓶来,放在掌上道:「只消给他们嗅几下,便
会清醒过来。」二人来到那三个武师跟前,董依依拔了瓶盖,一股清香便自瓶里
透出,与她那「回魂碧玉丹」的恶臭薰天,直是天渊之别。她挨次给三人闻嗅一
会,没过多久,便见他们悠悠醒转。
第一个醒来的武师,看见了自家主人,便即跳将起来,正要躬身发话,白瑞
雪立即截着他,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现在悄悄走回屋里去,并且通知众人,
便是听到屋外有甚么声音,没得我命令,一概不准走出屋来,更不得发出半点声
响和偷看。」话毕,指了一指大屋的左面,示意他由此路离去。那武师虽大感不
解,但也不敢多问,忙缄默躬身一礼,便带领其余两个武师去了。
白瑞雪向董依依道:「咱们去把庄门开了吧。」二人把庄门大开,白婉婷展
开轻功,回到众人等候处,把刚才发现的事向各人说了。
罗开虽在白婉婷口中,得知已经在凌云庄外,但听见白瑞雪这番说话,也大
感错愕,怪婆婆却道:「咱们暂且跟他进洞,看看到底有什么玄虚。」
白婉婷向姐姐问道:「姐姐!之前你可知道有这个秘洞?」
白瑞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秘洞的入口相当隐秘,实不知他们是怎
样发现的?现在咱们便进去吧。」
白瑞雪边行边想,暗道:「这个秘洞实是一个好所在,将来对罗开或许会有
用处。这样重要的秘密,本就不宜给外人知晓,该怎办才好?现在只有笑和尚、
唐贵和史通明三个是外人,若向他们刻意隐瞒,又似乎不妥。况且目前的环境,
实也难瞒得过去,唯一的希望,便是希望那秘洞只是个寻常的秘室,再没其他重
要的秘密,若真是如此,纵然给他们知道,也不碍什么事。但自己带来的武师,
均是从外请回来的武夫,人事复杂,还是不给他们知道好。」
白瑞雪想到这里,心里已有了计较。各人走进凌云庄,白瑞雪吩咐武师把大
门关上,并把马匹牵到马棚拴好,继而交代众武师先回到大屋去,没得她命令,
不得走出大屋半步。众武师办妥手上的工作,便走进了大屋。白瑞雪待他们进屋
后,才领着众人来到假山处。
康定风一看见白瑞雪,便即问道:「我刚才看见你们大刺刺的进庄,不怕被
屋内的人发现么?」
白瑞雪笑道:「我已经四下看过,屋内原来没有其他人,只有十数个武师,
全给依依制伏了,现在咱们进去吧。」
康定风让开一旁,说道:「各位请先进来,我还要把石门关上。」
众人取出火折子幌亮。怪婆婆、董依依和白婉婷首先步入洞内,罗开背着方
妍,跟随在三人之后,其余的人,一一鱼贯进洞。康定风关上石门,才跑上前来
引路。当众人走入石室,看见眼前这个富丽堂皇的石室,人人无不哑然瞠目。
董依依拍手大笑,瞪大一对美目,绕着石室四处观看,纤手抚着墙壁上的雕
花龙纹,口里称赞不绝。罗开和白家姐妹俱感诧异,确没想到假山之下竟藏有这
样一个大石室。
而更令罗开惊讶的,便是看见洛姬和四婢,心忖:「她们怎会来了杭州?当
真是神拉鬼推,这么巧她们也来了凌云庄。这样也好,若能把她们留下,或许可
在她们口中知道天熙宫的事。」
而白家姐妹和董依依等人,在罗开口中,虽知有洛姬其人,却从不曾与她见
过面,如何会知眼前的人便是洛姬,只认为这五个少女,便是康定风所说的朋友
而已。
白家姐妹细看眼前这五个少女,俱长得粉光脂艳,美若春花,不由又想,康
定风原来也是个风流种子,身边竟携带着这么多漂亮女子,瞧来这些女子都是天
熙宫的弟子了。洛姬和四婢见康定风带着一大伙人走进来,也是一呆,五人连忙
跑到康定风身旁,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问他。
笑和尚看见洛姬主仆五人,立即呵呵大笑道:「无怪刚才没看见你们,原来
都躲在这里。」
五人这时才发现笑和尚,洛姬连忙向他含笑一礼,竹儿身形一闪,走到他身
前,笑道:「和尚,你怎地也来这里,又想再和我较量么?」
笑和尚道:「不敢,不敢!你们这个剑阵,委实厉害得紧,笑和尚如何也斗
你们不过的,还是放过我吧。」
竹儿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是了,你怎会和咱们康护法走在一起?我明
白了,你乘着咱们五人不在,便想去欺负康护法,我可说得对么?」
康定风听见,连忙喝住竹儿:「竹儿不可无礼。」话落便走到小王爷跟前,
弯下身躯,出指点了他的睡穴。众人看见,心下均感奇怪,只是不知那人是谁,
却又不便贸然相询。罗开把方妍放在石桌上,让她仰卧下来。
怪婆婆上前道:「你大可放心,我刚才已给她吃了『回魂碧玉丹』,也帮她
把了脉,发觉她内伤虽重,但一时三刻是死不去的。」罗开听后,才稍觉安心。
康定风道:「适才因形势紧逼,还没机会和各位详谈清楚。」说着转向洛姬
道:「现在先为诸位介绍一下,康某其实是天熙宫的人,这位便是天熙宫二宫主
洛姬,而她们四人,便是二宫主的贴身丫鬟,梅兰菊竹。」
康定风此话一出,众人同感惊讶。天熙宫近年在江湖上的声誉,可说如日方
升,盛极江南。没想眼前这个美貌少女,竟然是天熙宫二宫主。而白家姐妹和怪
婆婆师徒等人,听她是罗开恩师的女儿,心中的惊骇,自不待言,不由把目光全
集中在她身上。
接着众人也自我介绍,董依依听见她便是洛姬,不禁大喜,上前执着洛姬的
手,笑道:「原来你便是洛姬姐姐,你真的很美啊!」
洛姬见着这个娇憨少女,笑起时如春梅绽雪,说不出的美艳可爱,对之甚有
好感,也向她微笑示谢,柔声道:「妹妹也很美哩!是了,你怎会认识我?」
董依依刚才一时忘形,险些漏了口风,立时笑道:「天熙宫二宫主的大名,
在江南又有谁不知呢。」
洛姬微微一笑,便拉着她与四婢聚在一处,六人嘻嘻哈哈的说个不停,甚是
高兴。
罗开自给瑶姬关入水牢,又曾听恩师纪长风的说话,再加上天熙宫近日的诡
异行径,早便对天熙宫的人心存芥蒂,此刻见康定风全不把身分隐瞒,也觉此人
皎如日月,颇为磊落。罗开目光一移,望向地上的王爷,便问道:「康大哥,不
知这位是……」
康定风旋即道:「这人便是当今皇上的十二子湘王。」
众人大吃一惊,望着卧倒在墙角的王爷,怔怔说不出话来。均想这个龙子王
公,怎会在这里?
洛姬听了也转过头来,走到康定风的身旁,低声问道:「你查出他的身分了
么?」
康定风点点头,当下向众人述说,将怎样在酒楼遇着这王爷,如何会和阴阳
二老动手,又如何逃走等都说了。各人听得眉头深聚,待听到如何走入凌云庄,
如何发现这石室,已听得人人眼睛大睁,心想世事竟会这么巧,若非机缘巧合,
相信便是十年八载,也未必能发现这个秘洞。罗开见康定风说得头头是道,并不
似假话,对他戒备之心,已经一扫而空。
但见康定风一口气说完,便向罗开抱拳说道:「今日若非遇着罗兄弟出手相
助,恐怕康某非落在昭宜公主手上不可。」
洛姬和四婢同时走过来向他致谢,罗开连忙还礼,说道:「康大哥不要再和
小弟客气了,其实我今次出手,实有大半原因是为自己。」
康定风愈听愈不明白,问道:「罗兄弟这话怎么说?」
罗开也不隐瞒,便把如何伤在阴阳二老掌下的事说了。怪婆婆这时才得知那
人是掌伤罗开的人,登时厉声骂道:「罗开你怎地不和我早说,我要是知道伤你
的人便是他,刚才我怎肯就此放过那厮。」
罗开笑道:「邱婆婆不用气恼,此一掌之仇,便留给我亲手去报吧。其实方
才婆婆这么一掷,已教他有得受了。」
董依依笑道:「没错,罗开哥你下次遇着他们,一定要狠狠教训二人一顿,
好叫他们知道厉害。」
罗开听见她的话,也不多言语,只向她点头一笑。又想,既然康定风丹诚相
许,我也不该向他欺瞒,况且他们藏在这秘室,也不是个长远之计,便道:「兄
弟我心有一事,还望康大哥和这位师父见谅。」
康定风道:「罗兄弟不用客气,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说出来好了。」
笑和尚裂嘴笑道:「罗老弟以后不可再师父前师父后的叫了,你这般称呼,
恁地生分,笑和尚实在听不惯,便叫声和尚就行了。老弟有甚么要说,尽管说出
来便是,快快说吧。」
罗开望望白瑞雪,见她微笑不语,像知晓自己要说甚么似的,便道:「其实
这座凌云庄,却是小弟在杭州的新居,刚才不敢明言,实是小弟的不是,望盼两
位不可见怪。」
二人听着,先是呆了一呆,继而呵呵大笑起来,笑和尚道:「罗老弟看和尚
我忒也小了,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江湖上风波险恶,又怎能不防,换了是和
尚我,恐怕也是一般,这是人之常情。」
康定风接着道:「笑和尚说得极对,原来罗兄弟早便知道这石室了,如今回
想起来,康某真是……」
罗开道:「康大哥你可就猜错了,这个石室,在此之前小弟确实不知。若非
康大哥发现,相信永远都无法得知庄内有此石室。」
白瑞雪步上前来,说道:「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不如先回大屋去,大家坐下
来再慢慢详谈,况且这位姑娘的伤势实是不轻,也该找个合适的地方给她早点治
疗,不知各位意下如何?」众人听了均无意见,便沿着石阶离开石室。
*** *** *** ***
凌云庄占地极广,五进连廊,气象万千。楼房重新修饰后,更见富丽堂皇。
远远望去,楼阁错落,峻桷层榱。一条白玉石桥,横驾与前厅相接,桥下小溪流
水,彩鲤荷风,此时十月已尽,江南早寒,荷叶已见枯凋。
众人来到前厅,却见厅堂精致典雅,丹楹琐窗,朱梁画栋,左首墙壁悬有一
词,乃宋时京镗的定风波次韵:「休卧元龙百尺楼。眼高照破古今愁。若不擎天
为八柱,且学鸱夷,归泛五湖舟。万里西南天一角,骑气乘风,也作等闲游。莫
道玉关人老矣,壮志淩云,依旧不惊秋。」
靠西的墙上,同时悬挂着一幅工笔画,淡淡的色彩,描绘着淊淊湘水;两位
仙袂从风、绣带飞扬的女子,正自眺望远方,下款提著「女英图」三个字。厅堂
左右两侧,每边共列有十张旃檀椅,正中放着一张极大的八仙桌。
厅堂入口处,均站着十数名武师,而几个由明月庄调派而来的婢女,正垂手
站在武师之前,连白婉婷的贴身丫鬟小云,亦站在其中。小云和几个婢女一见自
家主人和众客人,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请安。
白婉婷一看见小云,马上向她道:「小云,这位姑娘身受重伤,快快给她准
备一个房间。」
小云抬眼一望,见罗开背上背着一个姑娘,又见那姑娘昏迷不醒,便知她伤
势不轻,遂连声应是:「罗少爷请跟小云来。」
罗开虽是此庄的主人,但因方妍身中掌伤,只得向各人略一谦谢,把客人交
由白瑞雪代为招呼,便跟随白婉婷和小云进内堂去了。
康定风放下昏睡中的王爷,白瑞雪叫两名武师过来,吩咐二人先把他锁在房
间去,好好在外守备。白瑞雪肃客就坐,让怪婆婆坐了首位,自己下首相陪,便
即吩咐婢女准备酒席,并多加一份素菜。
笑和尚连忙笑道:「呵呵……不用白姑娘为和尚费心了,和尚我直来酒肉不
戒,倒反而每餐无肉不欢,还会肚子痛呢……呵呵。」
众人不禁莞尔,竹儿笑道:「你甚么都不戒,何不干脆还俗,还可以找个漂
亮的老婆呢。」
笑和尚不住摇头:「说到娶老婆,这个万万使不得,和尚我只好酒肉,却不
好色,关于为何要做和尚,这个……这个……总知一言难尽了。」江湖上奇人怪
事极多,各人听后也不觉什么,只是在旁陪笑。谈说之间,康定风问及罗开的师
承,白瑞雪心知罗开不想表露身分,只得支吾混过。
白瑞雪脑海里,始终离不开那个方妍,想起刚才罗开对方妍的态度,总觉内
里必有蹊跷,只是不曾听罗开说起过罢了,继而又想起当日方妍飞身上擂台,并
带罗开前往救人的事,罗开回来时便已身受重伤,打后各人便再没时间提起,现
在想起来,难道他们两人内里蕴藏着什么秘密?想到此处,便向唐贵问道:「那
位受伤的方姑娘,不知唐大哥可曾见过么?」
唐贵点头道:「唐某和史兄弟当日能逃出魔掌,除了罗兄弟的帮忙外,也是
多得这位方姑娘,我二人才能脱险。但唐某仍有一点不明白,今日手持铁桨的老
者,明明便是血燕门的左右门主其中一人,但在下曾听罗兄弟说过,方姑娘也是
血燕门的重要人物,但刚才二人,又怎会在街上拚斗起来,这一点实令唐某猜想
不透。」
白瑞雪从来不知方妍的身分,现骤听之下,也不禁大为诧异。
怪婆婆忽道:「那女娃儿的身分,瞧来罗开必定十分清楚,待会儿问他便是
了。但她中了这一掌,伤势实是不轻,也不知罗开能否应付得来,还是让老婆子
进去看一看。依依,你陪我进去。」话后便站起身来。
笑和尚与康定风等人,适才在白瑞雪介绍下,只知眼前这个老婆婆姓邱,却
不知她便是当年影骇响震,显赫一时的怪婆婆,但眼见她刚才空手掷人,趋退转
折,鱼逝兔脱,身手灵动无比,便知她必是一位前辈高人,当下齐齐起身作礼,
怪婆婆朝各人点了点头,便携着依依离开坐位。
刚才小云引领罗开进房后,早已回到厅上,现听见怪婆婆的说话,便即领着
二人往内堂走去。三人走出前厅,穿过月洞门,却是一个偌大的花院。四下只见
修竹成林,锦石缠路,环境异常秀丽。她们走过花院,来到一栋大楼,见楼中廊
腰缦回,庑相环绕,建筑极为精巧。
小云领着二人,在一个厢房外停下,说道:「小姐和罗少爷便在这房间。」
董依依敲敲房门,便即推门而入。
白婉婷见到二人进来,马上迎了上去,只听怪婆婆问道:「那女娃儿的伤势
如何?」
白婉婷道:「她还没有醒过来,罗开哥现正替她行功。」三人走到床前,看
见罗开正盘坐在方妍身后,双手按着她后心,不住催动内力为她疗伤,见二人的
额头上,早已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怪婆婆站在床前,看见方妍面上已现红晕,便知她已不碍事了,向白婉婷说
道:「听说这个方姑娘是血燕门的人,当日她在擂台引诱罗开去救人,我便知道
内里有点儿古怪,罗开今次把她留在庄内,我总觉得不大妥当。」
白婉婷听后也吃了一惊,低头沉思片刻,遂道:「我一直都觉得奇怪,看罗
开哥对这个姑娘极是体贴眷爱,难道他们当日已……」
董依依叫道:「好呀,当日罗开哥跟她去救人时,我便叫他不要见色起心,
没想到真的给我说中了,一会儿势必要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这时方妍突然「嗯」的轻哼一声,樱唇启绽,一股瘀血从口里直喷了出来。
白婉婷和董依依见了一惊,连忙上前把她扶住,只见方妍仍是昏昏沉沉,双目紧
闭。
怪婆婆道:「这一口瘀血吐将出来,她这条命终于救回来了。」二人听见,
同时放下心来。但见罗开缓缓把双掌离开,提气吐纳数回,才徐徐张开眼睛,并
把方妍放回床上,白婉婷上前为方妍盖上棉被。
怪婆婆性子虽然有点乖戾,却心思细密,知道二人将要向罗开公审,不禁摇
头道:「男人本就不是好东西,若不给他一点教训,将来可有得你二人受了。」
话毕便举步走出房间。
罗开给她抢白一番,正感大惑不解,便想跨步下榻问个明白,董依依竟一把
推他坐回床上,瞪大一对眼睛问道:「罗开哥,你要老老实实答我,你是否和这
个方姑娘已经……已经那个?」
刚才罗开凝神运功,却没听见他们的说话,现在给董依依一问,登时没能反
应过来,又见她撑眉怒目,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侧头略一细想,便即明白她的
意思,当下向二人点头苦笑。
董依依和白婉婷见着,同时娇嗔起来:「你好呀,现在咱们若不问你,也不
知你要瞒到何年何月。」
罗开连忙解释,便把当日如何着了她的道儿,又如何得她相助,救了唐史二
人,半点不漏的全完说了出来。二人听得脸红耳赤,董依依嗔道:「婉婷姐,这
个人分明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色鬼,咱们以后不可再理他。」
白婉婷也点了点头,回头瞪了罗开一眼,鼻哼了一声,拉了董依依向房门走
去。
罗开登时大急:「喂,喂……你们再听我说……」
只听董依依道:「不用了……」房门「碰」的一声,二人已走了出去,留下
罗开坐在榻上发呆。